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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梵走进了咖啡厅。跟在她身后的，是那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女人。

纪梵点了一杯冰美式，那个女人点了一杯红茶。她点完了以后解释说：“喝咖啡我会失眠。”

她这话听起来很心虚，还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真是奇怪，不喝咖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是谁？”

“你是……”

她们同时开口。

纪梵知道，自己的表情应该很难看，她的表情也特别惊慌。

这样的默契，让她们的心里都不太好受。

“我是纪梵。”纪梵强忍住内心的慌乱说。

“是吗，我也叫这个名字。”那个女人不甘示弱地说。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气凛然，眼神却有些闪躲。

“一样的名字吗？”

“是啊。”

这个认知，让她们的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这时，服务员为她们端上咖啡和红茶，笑着说：“你们是双胞胎吧。或者是姐妹花？”

“不是。”纪梵下意识说。

“哈哈，还真是像。”

服务员尴尬笑着，悻悻离开。

纪梵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让她整个人清醒。她看着面前的那个女人。

如果粗看的话，她会把她认作自己，但是细看的话，她们很不一样。

与她穿着精致不同，这个女人穿着宽松的T和牛仔裤，有些发胖，也不化妆。她的手总是局促不安地交缠在一起，似乎对自己很没自信。

怎么会觉得是同一个人呢？只是长得有点相似罢了。

纪梵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故意说：“我们长得有点像。”

“是啊。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那个女人捂住了胸口，做出了夸张的表情。

“可能是大众脸吧，大家经常说我和某某长得像。”

“我以前也经常被人这么说。但是，连名字都一样，好像巧合了一些。”

“是啊。我父母在我9岁的时候离婚了，不知道你今年多大？”

“29岁。”

“我也是29岁。看来，不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纪梵的玩笑，让气氛放松了一些，那个女人终于露出了笑容。

而那个女人下句话，让纪梵再次紧张了起来。

“真是好巧。我的父母也是在我9岁的时候离婚的。”她说。

她是什么意思？她在暗示她在学她吗？

纪梵不舒服了起来。

纪梵知道，女生是奇怪的生物。在她们上小学的时候，大家会抢着穿一样的衣服、梳一样的发型，要是谁不这样会觉得跟不上流行。

初中以后，她们变得只和闺蜜用同款。

而高中以后，要是哪两个人穿了一样的衣服，一定会找机会换掉。

现在，她就遇到了这样的局面。

出于自尊心和掌控欲，纪梵抢先说：“可能家长都喜欢在孩子9岁的时候离婚。我换个小学，我到了……”

“新开河小学。”她飞快说，简直就好像在问答节目，抢答问题一样。

“我也是在新开河小学。”

这样的巧合，让她们都笑不出来了。巨大的惊恐让纪梵的脸色雪白，那个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必须掌控全局。

纪梵想着，按耐住心中的情绪，说：“我们之间存在很多巧合。不介意的话，我来做一下自我介绍。”

纪梵告诉那个女人，她的年龄、出生地，还有父母的姓名。

那个女人的表情越来越惊恐，声音细微：“我也是。”

好像是担心被误会成“学人精”似的，那个女人急忙说：“我的高中在市北中学。那时候，我和薛凝玩的很好，现在她是设计师。”

“我们是一所高中，我以前也有个闺蜜叫薛凝，但我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以前，我和薛凝最喜欢去市区喝珍珠奶茶。”

“那时候，好喜欢一个乐队打鼓的男生。”

“我还给他送了贺卡，但是他没有理我。”

“当时真的好伤心，还躲在教室里哭了一场。”

“他的名字是……”

“秦亮。”

当她们一起说起那个男同学的名字时，空气好像凝固了。

她们都清楚，这件事实在太不对劲了——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父母、经历，甚至暗恋过同一个男孩？

纪梵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急切地说：“我考上了安州大学，和王泽凯交往了一段时间。和他分手的时候，我难过了很久。”

这次，那个女人终于震惊看着她：“你没有要孩子？你分手了？”

纪梵敏锐地问：“你是什么情况？”

“我也考上了安州大学。意外怀孕后，我选择了退学，和王泽凯结婚。那个，你会不会是……”

“你是想说鬼怪吗？”纪梵生气了，“你这么说真没礼貌。”

那个女人尴尬地说：“我就是随口一说。”

她说着，喝了一口茶，结果被烫到了，吐了吐舌头。

这么幼稚的样子，让纪梵的心情突然放松了下来。

事到如今，她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严肃地说：“我们的经历，从小时候到高中，甚至到大三都是一模一样，分歧产生在有没有和王泽凯结婚。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产生了平行空间，也产生了两个‘纪梵’。一个选择了结婚，一个选择了分手，就是现在的我们。”

“是这样吗？”

纪梵注意到，对方看起来有点不理解，想了想，说：“看过‘彗星来的那一夜’吗？”

“看过。”

纪梵松了一口气，解释说：“随着彗星的降临，分裂出了无数个世界，也有了很多个房间。每个房间的人有着一样的容貌，但生活轨迹大不相同。可以说，是每次做选择，就分割出一个小世界。”

“所以说，我们也是因为当初的选择，分裂出来的吗？”

“应该是。”

“这真不可思议。”

女人说着，看着自己小腿的胎记，在纪梵的腿上发现了一模一样的。她伸出手抚摸纪梵的腿，纪梵觉得一阵酥麻，心里有点犯恶心。

她知道这样不对。可是，面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山寨货，不会有哪个人心情好。

“怎么称呼你呢？也叫你纪梵，听起来是一样的，会有点奇怪吧。”纪梵故意说。

“你可以叫我小梵。”她想了想，说。

真是好哄。

纪梵对于抢占了“纪梵”这个名字，露出了下意识的微笑，然后很快收敛。

“你和王泽凯结婚了，真是羡慕你。”纪梵说。

何止是羡慕，纪梵觉得自己简直妒忌到要发疯！

为什么她就可以结婚，而她只能做孙珏的地下情人？

纪梵谦虚地说：“什么啊！我因为当初退学了，只能在超市工作，每个月只有3000块钱薪水。如果我当初和你一样，选择了学业，现在也许也是设计总监了吧——天啊，你的鼻子怎么了？”

这个话题转移太快了。纪梵摸摸鼻子：“什么？”

“总觉得好像比我的要挺一点。”

“是错觉吧。”

“不，不是错觉！”她坚持，“仔细看，好像眼睛也比我大，嘴巴也比我丰满。啊，我可不是说你整容的意思，可能是我和王泽凯越来越夫妻相了吧。”

“夫妻相？”纪梵问，突然觉得不舒服了起来。

“是啊，夫妻在一起久了会相像，你这个‘大学生’肯定听说过吧。”

纪梵听出了对方的讽刺意味：“别这么叫我。”

“那该叫你什么，总监？这样显得更高级。对了，你的衣服是什么牌子啊，我怎么好像在电视见过。你的香水也很贵吧。原来我不结婚，可以变得那么漂亮啊。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包吗？”

A

纪梵知道，自己一脸痴迷看着对方的样子，可能会让她有些反感，但她根本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她真的没想到，会遇到“平行世界”的自己，而且居然那么优秀，那么美丽。

她手里的包一定很贵吧。虽然很难为情，但真是想欣赏一下。

白领纪梵仿佛犹豫了下，还是把包给了她。纪梵左看右看，说：“这是爱马仕吧。”

“对。你认识这个牌子？”白领纪梵问。

纪梵觉得，她的态度有点瞧不起人。她回击说：“虽然买不起，但我当然认识。我又不是什么山顶洞人。”

白领纪梵的态度，让她发热的脑子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意识到，她好像太过兴奋了。

如果她当初选择离开王泽凯，她也会这样吧。

她会保持年轻、漂亮，不会变得那么胖，衣柜里都是名牌。

她不会在超市整理货架、买过期肉，而是在办公室里喝咖啡，和闺蜜一起下午茶。

不，如果当初那么选择的话，琳琳就没办法出生了。她真是一个坏母亲。

纪梵羞愧了起来，这时白领纪梵说：“你说的对，我们的长相……好像是有点不一样。是因为夫妻相吗？”

“是啊。”纪梵大大咧咧地说，“早知道的话，就找一个帅气的老公了——最好是孙珏那样的。”

白领纪梵笑了：“他是很帅，不过我长得和他不像。”

“你们当然不像，你们又没结婚。”她心直口快地说。

白领纪梵的脸色顿时有些暗沉，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她没有再开口，白领纪梵喝了一口咖啡，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是啊，我们没有结婚。”

“还是单身好。”纪梵发自肺腑地说。

“那是因为你结婚了，才会这么说的吧。”纪梵心直口快地说，“你怎么能理解，我快30岁都没有结婚的心情？”

纪梵感觉出纪梵的敌意，心里也不太舒服。

没有一个人，在面对和自己一样面容，而且日子比自己好的人，会保持平静。

天啊，她都那么幸福了，还在觊觎她仅有的那一点吗？

难道她想事业、爱情、家庭三丰收？未免也太贪心了。

而且，她差一点就可以和她一样。只差一点点。

纪梵按耐住心中的妒忌，故作温柔地说：“你说得对，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家庭和睦。虽然我们赚钱不多，但是每天都能在一起，王泽凯对我特别温柔体贴。对了还有琳琳，乖巧又懂事。能有这样的生活，真是没什么好抱怨的。”

她在说谎。她深深知道这一点。

但她能怎么办？她总不能说，她后悔了，我们换换吧。

这也太羞耻了。

纪梵注意到，白领纪梵的眉头轻轻皱起。白领纪梵貌似关切地问：“王泽凯的妈妈之前生了重病，有没有拖累你们？”

“在结婚前，他母亲就去世了。”纪梵沉重地说。

“啊，真是好可惜。”

“是啊。”

她们对视了一眼，都明白彼此在想什么——未来婆婆没有成为拖累，还真是幸福。

这也算是，她生活中唯一的庆幸了吧。纪梵想。

“你多少斤？”纪梵看着对面女人纤细的锁骨，突然问。

“105。怎么了？”

“我115斤。”纪梵想起穿不下她的裙子，有些羞愧。

白领纪梵善解人意地说：“女人太瘦了不好看。而且，没有烦心的事情，才会发福吧。”

骗子。

如果太瘦了不好看，你为什么不是115斤，而是那么苗条？

为什么我越来越丑，你还是和当初一样？我只能在超市工作，但是你抢了我的梦想？

就因为我当初选择了婚姻吗？

我……做了错误的选择吗？

纪梵想着，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说：“还是说正题吧。如果是平行空间的话，那你……”

“是我到了你的世界。”白领纪梵好像猜出了她要问什么。

“你是怎么……”

“是镜子。”白领纪梵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被人一再猜出心思，一再打断，真是心情不好。

她不再说话，白领纪梵解释说：“当我的手触碰镜子的时候，好像就过来了。一开始，我还不敢相信，直到看到你才确认。说起来，你也来过我的世界吧，不然你怎么会知道孙珏。”

纪梵想起在她家试衣服的事情，顿时心虚了——这让她显得就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学生！

纪梵没说话，白领纪梵却宽容地笑：“看到你这么幸福，我就放心了。好像当初哪个选择都不错。”

“是啊，无论怎么样都会很幸福，因为我们注定会幸福啊。对了，我出来太久了，王泽凯在等我……”

“那么，再见吧。我也该回去了。”白领纪梵说。

2022-2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