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人声鼎沸，宾客满座，柳宓自然是在前院招呼。

内院相对安静许多，柳如烟坐在铜镜前，心中微叹，瞧着青黛拿过来的桃红色褶裙，摇摇头，指着旁边淡绿色的轻纱裙，说道：“穿这个吧。”

“可今日是老爷的寿宴，如此素净怕会惹得大人不快。”青黛犹豫道。

虽然柳如烟不想在众人面前露脸，可阖府聚会之际，总归要端出来嫡女的派头，“我自然有安排，听我的，又不是皇亲贵胄都会列席，要那般风光做什么？韬光养晦，藏起来才是最好的。”

“是，姑娘就是藏起来太久了，以至于京城都忘记了太尉府还有您这位姑娘。”青黛满脸埋怨的说道，嘟囔着替柳如烟梳妆。

萧怀瑾从院外进来，斜靠在门廊旁，安静凝视着她。

“你在韵苑便好……”柳如烟红唇轻启，道。

柳宓寿宴，自然有许多朝廷重臣前来道贺。萧怀瑾种种行径都表明与京城权贵人物有关，那便是躲起来不要露面为妙。萧怀瑾未做答，耸耸肩膀。

夫人院，柳如烟刚迈过门槛，便听见里面传来柳嫣然的声音，说：“我不要穿如此老气横秋的衣衫，肯定会被柳怡然给比下去的！这件大红色的如何？衬得我皮肤白皙，光彩动人！”

“二姑娘，夫人再三嘱咐，要穿这件的。”丫鬟为难的拎着淡粉色衣裙。

柳如烟安静迈到内屋，低眉顺眼的揉着手中帕子，待柳嫣然看到她的时候，才唯唯诺诺的开口道，“二妹妹，这是你托我绣的百寿帕。”

“好，给我吧。”柳嫣然抬起手，拿过来随意看了两眼，便揣在怀中。

她拎着大红色的荷边裙，问，“这件衣裙如何？”

“二妹妹的裙子，自然料子和颜色都是极好的。”柳如烟说完，低头局促不安的看着淡绿色的轻纱裙，咬着唇瓣，说道，“我去外面等二妹妹吧。这衣裙着实好看，想必爹爹看了定然会心生欢喜。我非完人，见如此精致绝伦的衣裙自然会心生妒忌，还是避开好些。”

柳如烟一番话，说的柳嫣然心里扬眉吐气，更是坚定要穿起来。

院外，青黛偷偷在柳如烟耳旁说，“姑娘，那大红色衣裙看起来虽然精美，可二姑娘心智稚嫩，衬不起也压不住那般颜色。你为何夸她？奴婢看不出其中门道……难不成，姑娘喜欢？”

“太尉寿辰，即便是夫人都只敢穿暗红色衣裙做衬，谁敢抢了他的风头？柳嫣然被保护得太好，如此道理都不知道避讳，我推她一把罢了。”柳如烟扬起唇角的冷笑，望着屋内正梳妆打扮，将贵重的金钗步摇全部簪在头顶的剪影，眯起眼眸摸着绿檀佛珠。

青黛暗暗心惊，佩服柳如烟的心计城府。

两位姑娘走到前院，很远便见着秦氏端庄的在人群中寒暄周旋、她出身自大户人家，高官重臣家中的夫人自然都给她几分薄面。史部尚书府的周夫人更是与她手帕之交，亲昵无间，此刻正掩着嘴说起悄悄话来。

“听闻，今日席面上有许多公子都会前来道贺，不张罗着给嫣然寻门亲事？做亲娘的，也不见着急。”周夫人打趣的说道。

秦氏笑得眯起眼睛，倒是也摇头，自谦的说道，“那丫头如今心性不定，还指望留在我身边多多管束几年呢。哪有公子婆家能瞧得上她那般嚣张跋扈的性格。姐姐别说笑了……”

“那是不是嫣然？”周夫人瞧着花园处出现的两道身影，略微有些惊喜。

柳如烟梳着垂云髻，小巧精致的脸蛋配着那一身淡绿色的衣裳竟然显得端庄温雅，没有佩戴金银钗环，却透露着质朴又高贵的气息。在柳嫣然穿金戴银又是一袭大红色衣裳旁边，显得格外出挑，让人移不开视线。

反倒是柳嫣然，红色跳脱，她圆嘟嘟的娃娃脸偏又压不住，被衣裳抢了视线显得不伦不类。金银钗环走两步便会撞出声响，不免让人皱眉，有些廉价烟柳巷花魁的感觉，庸脂俗粉。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快回去换……”秦氏眉头一跳，对柳嫣然不由分说的斥责。

周夫人见状，也是笑着说道，“嫣然心性跳脱，无人怪罪的。反倒是这位姑娘，以前从未见过，也没有随着亲眷参加过宫宴，是哪位姨娘所出？”

“见过夫人，小女柳如烟，是夫人院内的。”

秦氏眼眸中规划过几分探究，却只能微笑说道，“这是老爷当年跟外室所生，尚在襁褓之时便被抱回府中养在我膝下。算起来，也是太尉府的嫡女，只不过自小体弱多病，便没有见人。”

“哦，怪不得，倒是像极了你，稳重高贵。”周夫人没什么深沉心思，夸赞之语却让秦氏心中难免不舒服起来。

几年不见，她倒是忽略了柳如烟，竟然出落得如此标致。

“怎么簪着木钗就出来了？前些日子不是送到你院里许多首饰么？衣裳暂且不说，你爹爹寿辰，金银首饰还是要戴着些的，不然让不知情的外人和朝中同僚见到，还以为你受人苛待呢！”秦氏责怪的说道，回头对嬷嬷说，“还不带着两位姑娘下去换衣裳？”

柳如烟并非重要，秦氏不过想让柳嫣然赶快褪下那件红色衣裙。

“夫人待我极好，只是如今皇帝陛下心系百姓，正值洪涝之灾时，府中女眷也要替爹爹聊表心意才好。”柳如烟垂着眼眸，声音不大却能够让周围人都听得清，“太尉府此些日子操办寿宴，也都是从简从便，如烟若是太过张扬，怕反倒累了爹爹官声。”

秦氏面色不善，她三言两语，在讽刺谁？

没想到，太尉府里如同枯草的丫头如今都能够伶牙俐齿的压在她头上了？正要出言教训，秦氏却听见背后传来鼓掌叫好声。

“好，太尉大人教养的好女儿！跟柳卿一样心系黎民啊。”

柳如烟怔楞回头，对上一双狐狸般的眼眸，微微心惊，想要避开时却已经来不及。八王怎么会在这儿？

2019-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