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放着我来弄吧。”青黛端着茶壶从屋内出来，就看到柳如烟正蹲在地上捧着白雪，双手被冻得通红，忙说道。

柳如烟蹲着回眸，笑着说道，“这点小事，难道我还做不成了？”

“您若是想弄，就去摘摘茶吧。”青黛叹口气道。

别家院子的姑娘恨不得十指不沾阳春水，初入冬就抱着汤婆子哪里都不去。可柳如烟呢？天寒地冻的时候仍旧要亲力亲为的做雪茶，一双小手冻得通红，待会儿进屋岂不是会痛到哭？

柳如烟低头看着紫砂盆里的白雪，拍拍手站起来，将双手放在嘴边轻轻呵气，“快去融了吧。叫云旗回来，一起喝喝雪茶。太尉府如今热闹着，无人会来理会咱们韵苑的是是非非，躲得清净。”

后日就是柳宓的寿宴，宫中皇帝赏赐之物正源源不断的送入府中。周遭亲朋，朝中重臣都纷纷来贺寿，前厅络绎不绝。秦氏也趁此机会，说服柳宓免了柳嫣然的禁足，却还是为避免流言蜚语，早早打发张福林回到农庄。

听闻，张福林离开之际，还想要在府中寻找柳如烟的踪迹，被张管事狠狠责罚了十个大板才勉强找回精神，领了白莲做妾室。

“我浆洗衣衫时，听夫人院里的小巧说，后日府中会来许多贵客。更是几家公子都会前来拜见。二小姐又做了几身新衣裳，是要露露脸，说不定能够攀上一门好亲事呢。”青黛说罢，打量着柳如烟。

柳如烟十八，自是花好月圆的年华。

寻常人家的姑娘，爹娘早就操心婚事。可柳宓眼中只有那两个千金，夫人秦氏更别想着能够来给她指门好人家。青黛忍不住跺脚着急，可柳如烟却像是没事人似的，仿佛想要青灯古佛，聊此余生，根本无心男女之事。

“火需要稍微大些。”柳如烟用木筷轻轻搅动着雪水，回头看着愣神的青黛，晃晃手，问，“想什么呢？呆愣愣的。”

青黛叹口气，却看到院外进来的萧怀瑾。

他自然的落座在柳如烟身侧，抬起手便要喝茶。

“还未好，片刻都等不得么？”柳如烟嗔怪的拍掉他的手，萧怀瑾则是摇头，拿出玉笛在手中摩挲着，偶尔吹出两声曲调，似乎调整着什么。

郎才女貌，萧怀瑾对姑娘似乎也是极为宠溺的，长相俊朗，怕是京城中都找不出像是他这把丰神俊朗的公子哥。除却身份背景有些凄苦，似乎没有爹娘的模样。青黛低头细细琢磨，回想着。

可没有婆母，自家姑娘不用受委屈啊！

“对了。”青黛猛地拍着腿，手下重了，倒是也吃痛的喊出声来。

柳如烟回头，有些奇怪的打量着她，问：“青黛，这几日可是累了？不歇歇？”将手中熬好的雪水倒出去，自然的将第一杯茶递给萧怀瑾，此举动在青黛眼里看来，却像是佐证她猜想的一剂猛药。

看来，自家姑娘是对萧公子有心的！

“如烟姑娘可在？”韵苑外，响起一道声。

未等人去应，来人便已经抬腿迈进来。柳如烟有些慌张，正想让萧怀瑾躲到何处时，扭头却已经发现旁侧无人，空荡荡的石凳上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只有桌上仍冒着热气的雪茶。

“紫蝶姑娘怎来这里了？如烟未曾远迎，还望莫怪。”柳如烟起身，倒是说满脸热络和讨好的走过去，挽着紫蝶的手。

那副亲近模样，让梨花树上的萧怀瑾不由得蹙眉。

“后日不是太尉大人的寿辰么？周姨娘让我过来瞧瞧，看姑娘是不是还缺什么，帮忙置办置办，莫要在那日慌乱才好。”紫蝶打量着周围，心不在焉的说道。

韵苑是太尉府里最穷和偏僻的地方，就算是小厮下人都不愿意过来。

没有赏银，更得不到什么物件，谁会愿意过来走动伺候？韵苑周围景物，虽然看得出经过细心修剪，却还是隐隐透出些许贫朽之气。

“多谢周姨娘挂念，如烟并不缺什么……只是希望爹能够开心罢了。”柳如烟软糯糯的说着，人畜无害的耷拉着眉眼。

紫蝶眼眸中闪过几分嫌弃，不动声色的绕开柳如烟挽着的手臂，看着她略微失望的模样，更是皱起眉头。也不知为何，周姨娘最近竟然十分关注她？

不过就是被老爷快忘记的女儿罢了，没有娘亲庇护，在府中就如同杂草似的，能翻出什么名堂来？紫蝶走到石桌旁，拿着茶杯喝了一口，皱起眉，说：“如烟姑娘，你这里的茶是什么？怎么如此难喝？”

“是我和丫鬟刚刚用新雪熬出来的水冲泡的，自然比不过周姨娘院内的茶，紫蝶姑娘若是不喜欢，尝尝茶点如何？是刚从后院拿过来的。”柳如烟皱皱眉，却很快笑开的将白瓷碟子向前推了推。

真是穷酸，竟然还要用雪水来冲茶么？

紫蝶多一刻都不想停留，随意敷衍两句便离开。

柳如烟松口气，回到桌旁神情淡漠，看着不知何时又回来的萧怀瑾，笑着说道，“你还真是神出鬼没，怎么不喝茶了？”

“脏。”萧怀瑾薄唇倾吐，将茶杯放在掌心，内力捏得细碎。

柳如烟愣住片刻，才明白他是觉得紫蝶脏，好笑又无奈的将自己用着的茶杯递过去，嘟囔着说道，“我院子里月银不多，茶杯不过就几件，你捏碎了，倒是没有用得了，让青黛洗洗不就好了。”

“清冽，沁香，是好茶。”

萧怀瑾没有回答，反倒是开口说道，柳如烟满脸不解的看着他，“是她粗鄙不堪，不懂欣赏罢了。不是茶不对，而是人不妥。”

“是了，总归不能与那些人赌气，身子气坏倒是我受损。”

柳如烟明白萧怀瑾是在安慰自己，浅笑着说道。

“爹爹的寿辰，我还未想好要送什么贺礼才是呢。”柳如烟看着茶壶中根根分明的茶叶，唇角的笑容有些凝固僵硬。

后日么？柳宓，有些事情，该开始让你习惯了，比如失去和丢脸。

2019-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