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蝶香苑

周姨娘攥住茶杯猛地拍到雕花桤木桌上，茶杯底部瞬间出现裂痕。身边丫鬟紫蝶吓得大气不敢出，有些瑟缩的看着她，不知此刻该不该安抚。

“你是说，柳嫣然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昨日老爷去看过？”周姨娘咬牙说道。明明出言禁足，秦氏到底用什么手段，短短三日不到就让柳宓改变主意？果然是有些手腕计谋的。

紫蝶吞吞吐吐，回道，“听说，二姑娘还是不能出院子，只是过得稍微舒坦些。能够在夫人院子里稍微走动，老爷还是气着她不知检点的。”

“张福林那事，怕柳嫣然是被算计的。”周姨娘冷静下来，切齿说道。

紫蝶跟随她多年，能够从举动中猜出些心思来，问，“您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陷害二小姐？是隔壁院子么？”

雪姨娘？平日里被秦氏管着压着，一声不吭，这两三个月都不曾见柳宓去她屋内住一回，偶尔去，也不过是凭着柳怡然的面子稍微赏脸。若说她有心计做出这番谋事来，倒也有些勉强。

“韵苑有什么动静么？”周姨娘摆弄着手指，忽然抬眼问。

紫蝶愣住片刻，摇头说道，“那院子里一直都安静的很，逢年过节才能见一面，派人去盯过三两个月，半分消息都没有，您就让人撤回来了。”

“是么？总觉得好像跟韵苑丫头有些关系，你再去派人打探打探。”周姨娘带着几分沉沉的阴郁，低头摸着小腹，像是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若不是她无法生育，又怎会被秦氏压着翻不得身，只能在太尉府做姨娘？

京城街头，柳如烟带着长帷帽走在巷口，看着小摊贩摆出来的胭脂水粉，钗环手镯，时不时拿起来两件打量着，询问身边青黛可好看？若是青黛点头，便喜滋滋的给银两买下。

从前，她在韵苑中鲜少出来，太尉府女眷出行时，柳如烟也都是瑟缩的跟在后面，只能眼巴巴瞧着，不敢上前买些什么。如今肆无忌惮，倒让她开怀许多，瞧着前面摊贩处卖的坠子，拎起来暗红色的流苏，对着萧怀瑾晃了晃。

“好看么？”柳如烟明晃晃的眼眸和扬起来的唇畔，在夕阳下极其动人。

萧怀瑾晃神，情不自禁的说道，“好看。”

“我也觉得，玉笛瞧着便是贵重之物，明黄色的流苏坠总显得它有些廉价随意，暗红色衬得气质，适合你。”柳如烟说罢，对青黛摊开手，拿出碎银子递给小贩，又蹦蹦跳跳的走到萧怀瑾面前，递过去，说，“送你。”

萧怀瑾没有抬手接，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京城街头，带着长帷帽的跳脱少女和身材俊朗的少年如此对视着，仿佛一眼万年，红遍天空的晚霞让不少人都记住那日的景象，实在养眼。

“算作报答你对我的几次救命之恩，或许，未来还有需要你照看的地方。提前贿赂些总是好的……”柳如烟自顾自的将萧怀瑾腰间的玉笛拿出来，将坠子绑上去，说，“虽然不知你是什么身份，但我愿意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柳如烟低头轻声说，仿佛鼻腔里还带着几分无助和可怜。

萧怀瑾也忍不住动容，却不知道，那双低垂着的眼眸里是一片冷静自持，并不波澜。死过一次的人，怎么会如此相信他人？不过是女人的花言巧语哄骗罢了，能够混得信任，总归要对以后的路有些帮助。

除却自己，谁都不可百分百信任，柳如烟不想再死第二次。

“公子，给夫人买两串糖葫芦吧。”正当柳如烟愣神时，听见耳畔传来小贩的声音。粗布衣服，看起来年轻稚嫩的少年郎扛着糖葫芦桶，扎着十多只糖葫芦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两人。

年节刚过，怕是买糖葫芦的孩童变少，生意难做吧。

“你方才说，她是谁？”萧怀瑾挑眉，问道。

小贩眨巴着眼睛，又瞧着柳如烟，坚定的说道，“夫人如此貌美，定然是跟公子琴瑟和鸣，携手以沫。买根糖葫芦吧？”

为赚些银两，真是惯会说些违心的话。柳如烟在心中笑道。

“给，这些全要了。”萧怀瑾从荷包内拿出一锭碎银子，扔给小贩，看他连连道谢，扔下糖葫芦桶便走。

此刻，换做柳如烟傻眼，她看着正扛着糖葫芦桶的萧怀瑾，抽动着嘴角，声音都有些颤巍巍的问，“你是要卖糖葫芦么？”

“不，给你吃的。”萧怀瑾眉眼中的温柔能够溺死人，惹得柳如烟浑身打了个冷颤，抱着肩膀。

别说是十只，就说是两三只，这般甜腻的东西她都吃不下啊。

“晨起，我听见你说想吃……”萧怀瑾等待片刻后，见她仍旧拧着眉，像是看痴儿般的眼神，喃喃念叨着，叹口气说道。

脸色瞬间变幻，像极了委屈的少年郎，被欺负的小娘子。

周围不少路人都纷纷打量着他们，甚至有嫉妒的妇人开始窃窃私语，说柳如烟是狐媚子，当街竟然让夫君如此出丑，怎奈夫君还对她这般好。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让柳如烟也有些局促不安，忙接过来两只，分给青黛。

“你是装的吧？”余光瞥见萧怀瑾得逞的笑容，柳如烟忍不住问。

萧怀瑾手中拿着玉笛，不予回答，却哼着小调。

这家伙，也是做戏的好手。两人旗鼓相当，与虎谋皮，最后却也不知是谁被对方握住命门。柳如烟心里想着，却看到萧怀瑾猛地握着她的肩，低头凑过来，呼吸在咫尺之间，即便有着长帷帽的遮挡，也能够看出对方的眉眼。

“嗯，很甜。”

萧怀瑾低头，握着柳如烟的手心，咬走一颗山楂果后，含糊不清的说道。

那若有所指的眼波流转，让柳如烟在长帷帽后面的脸腾地变红，低头瞧着那串糖葫芦，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脏传来砰砰砰的跳动声，她拧起眉，暗道，“柳如烟，你疯了？”

2019-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