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曳。

所有的家丁仆从都聚在了这里，水性好的已经光着膀子扎进了水里。

仅剩下四个人在岸边杵着。

“所以，按照你的意思，你是醒过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泡在江里了？”苏九灵看着钱六，斟酌了下，问到。

“是的，苏姑娘。”钱六全身湿透了，脸上冻得又青又白，“姑娘让我去找夫人，让我提醒夫人小心些，我才从西厢出来，就被人敲晕了，再醒过来就泡在水里了。”

“谁敲的你？”

“这个我没看到，但是我闻到很浓的水腥味，还有……”钱六的脸色不大好，像是惊恐，打了个冷颤，才继续到，“还有一股特别难闻的臭味。”

“腐尸的味道？”苏九灵提了一句。

“对。就是那种味道。”

“如果是腐尸的话，他怎么没有杀你？”白邱生突然插嘴，“而且你被丢进江里，这么大的水流，你居然没有被冲走，更没有溺亡，真是奇了。”

“我，我不知道。”钱六的脸色更白了。

顿了下，他举起三根手指，对着天空发誓到，“我敢保证，我钱六绝对没有说谎。说不定是我没有伤害过他，所以他才没杀我！”

“嗤。”白邱生冷笑一声，“你以为邪祟是什么东西？”

“够了。”苏九灵打断了白邱生。

余光扫过柳莺，只见柳莺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来。苏九灵摩挲了两下手指，才淡淡说到，“钱六说的也有可能。”

周围都静了下来，只有打捞的哗哗声。

“夫人，你和钱六就在这儿，我过去看看打捞的情况。”交代了一声，苏九灵起身往江边走。

白邱生也很快跟了上来，“这两个人很有趣。”

“嗯。”

“我以为苏苏你会反驳。”白邱生快走了两步，赶在了苏九灵前面。他背对着江边，借着火光看苏九灵的表情。

“反驳什么？”

一个钱六，一个柳莺。现在看来，都有问题。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捏了捏眼角，苏九灵抬头看白邱生，“你挡到我了，能不能让让。”

白邱生嘴角一僵，“苏苏是真的冷情。”

“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那刚才我的提议呢？把你的小狐妖休了，跟着爷怎么样？”

脚步一顿，苏九灵认真地看着白邱生，“不怎么样？”

想了想，苏九灵又加了句，“你比不上他。”

修为比不上，样貌比不上，连对她的心意也比不上。

她见得少，但不代表傻。

白邱生对她，兴味大，真情少。而这几分兴味，更多的可能来自他怀里的画。

婉妃吗？

说不定就是师傅让她寻的亲人。

神色变化，苏九灵撇了撇嘴，很快就丢开了。

“打捞的怎么样？”苏九灵蹲到江边，问刚从水里浮上来的人。

“水太深了，水流又急。而且这摸黑的，我们不敢探到底。”那人喘得厉害，半天又商量到，“苏姑娘，要不我们等天亮了再说吧。”

“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是都给你发了避水符了吗？就算真遇上什么也不用怕。”苏九灵劝到。

想了想，又在包袱里摸了摸，拿了一颗圆润的珠子出来。她咬破食指，快速在上面画了几笔，红光一没，瞬间就印在了珠子上。

“你把这个带上。”苏九灵把珠子递给那人，“这颗珠子遇水会发光，你让大家再搜一圈，没有就明天再继续。”

那人应了一声，抓着珠子，又很快潜了下去。

搜寻的范围不大，石阶围住的地方也就一个小池塘大小，算下来还不到三分的地。来的家丁又有几十个，探寻一圈连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

不过片刻，捏着珠子的人就浮上来了。

“苏，苏姑娘！”

“怎么样，找到没有？”

“找，找到了。”那人脸色难看，细看还有些发抖，“苏姑娘，这尸体我们可能捞不上来。”

“怎么了？”

“他是脸部朝上的，而且……”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眼睛，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脸部朝上本就是凶煞，打捞都很忌讳，又是个睁眼的，更是凶上加凶，一个不好，就要累得家里人跟着出事。

但苏九灵本身就是个除妖师，最不怕的就是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你让他们都上来，我自己下去。”

“苏姑娘。”

苏九灵摆摆手，把包袱留在岸上，又把小狐狸妥帖地放了进去，才把裙摆缠到腰上，一头扎了进去。

江水很凉，周边的淤泥很深，绿色的藻类从岸边一直长到了几米深的地段，渐渐只剩下光秃秃的沙泥。

苏九灵是会水的，而且水性很好，师傅都曾经赞过她，上一世可能是条鱼。

没有任何停留，苏九灵很快就潜到了江底，摸到了张书生沉尸的地方。

手中的珠子发出柔和的光，照亮了苏九灵周边一丈见方的位置，苏九灵一只手举着珠子，一只手去扯张书生。

扯了一下，没动。

苏九灵绕了个方向，又扯了一下。

原本面部朝上的尸体浮了一下，转了个圈，露出了背在后面的手腕来。

猝不及防，苏九灵唬了一下，嘴里灌进了一口江水，咳出几个气泡来。

怪不得，怪不得！

这书生哪里是什么渡江溺亡，分明就是谋杀！

张书生的手腕被一条粗实的麻绳捆着，绳子的一端拴在了一个铁锚上，沉沉地坠在江底，根本动不了分毫。

心思电转，苏九灵抿了抿唇，向上浮去。

这根本不是她一个人拉得动的，得找人帮忙。

刚浮了一段，苏九灵脚上猛地一重，巨大的力道拖得她往下沉了几分。

苏九灵偏头看去，瞳孔猛地一缩，“张书生？”

下意识抬手画符，一道金光拍在了青白浮肿的尸体上。

金光散去，拽在她脚腕的青白爪子又重了几分，还没来得及再动手，苏九灵就被一把拽了下去，向着更深的地方滑去。

大，大意了。

2019-0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