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死这只秃毛狗，长得可真丑！”

“打死它，居然还敢来村里偷鸡吃！”

巴掌大的小团子蜷在地上，身上的白毛黄一片，秃一片。几个半大的孩童捡起碎土块，一直往小团子身上砸。

天光渐暗。

扎着小辫的女童从村里跑了出来，张开手臂挡在了小白团的前面。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快让开，不然我们可就连你一起打了。”为首的小孩推了女童一把，女童站不稳，一下就摔在地上。

村里的路不平，石头坑坑洼洼的。这一摔，女童的头直接撞到了旁边的石块上，血一下就从额头流了下来。

疼，好疼！

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出去，苏九灵手脚发软，徒劳地挣了挣。

……

“苏姑娘还没上来吗？这都半盏茶的时间了。”

“哎，你们是没看到那书生的凶样，苏姑娘还偏要下去捞，这怕是要上不来了。”

又是一阵唏嘘。

“这位公子，你不下去看看吗？”柳莺干站了一会儿，走到白邱生的面前，“苏姑娘到现在都还没上来，许是出了什么问题。”

火光印着江面，黑影在水面下起伏。

白邱生丢着银铃，对着柳莺笑到，“她上不上得来，跟我有什么干系？”

“你们不是朋友吗？”柳莺愣了。

“我想夫人是误会了。我与苏姑娘只是萍水相逢，可算不上什么朋友。”

白邱生敛着眉目，“若是夫人担心，不如去求一求那边包袱里的那只狐狸。”

狐狸？

求一只狐狸？

且不说狐狸能不能救人，但狐狸可是怕水的。

迟疑了下，柳莺掀开了苏九灵放在岸边得包袱。包袱里搁着些朱砂黄纸墨线，独独没有白邱生口中的狐狸。

柳莺又愣了下，似有所觉，猛地把头转向江边。

月光里，一道白影蹿了出去，像是蒙着一层白雾，转瞬就落进了江里。

哗啦——

江水荡开，水流声忽远忽近。

一个个的气泡从身体里冒出，苏九灵眨了眨眼，整个身子彻底软了下去。

“卿卿。”

“凤，凤九衍？”

水流分开，一道黑影快速靠了过来，冰凉的手臂勾住苏九灵的腰，柔软的唇瓣就贴了上来。

大口的空气从嘴里渡过来，昏沉的头脑逐渐清醒。苏九灵眨了眨眼，两只手臂抬起，环住了凤九衍的脖子。

时间过得很慢。

许久，凤九衍放开苏九灵，无声地张了张口，“我们上去。”

说着，一只手揽住苏九灵的腰，一只手对着张书生随手一抓，转瞬就出了江面。

“咳咳，咳咳咳。”大口的空气灌进胸口，苏九灵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一边咳，苏九灵一边抬头看凤九衍。

凤九衍全身都湿透了。他发丝黏在脸颊两侧，水珠子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滚。但青的发，白的脸，愈发衬得眼尾的薄红妖气横生，夺人心魂。

“凤九衍？”苏九灵抬手，牢牢地揪住了凤九衍的衣角。

“嗯，我在。”

“凤九衍。”

“我在。”

“凤九衍！”

“我在。”

来回确认了三遍，苏九灵一下就笑了，她仰着头，月光落在眼里，像是一抹化不开的柔色。

“凤九衍。”苏九灵问，“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嗯。”浅浅应了一声。

“那你，那个时候逃脱了吗？”

“嗯。”

“真好。”苏九灵感慨，“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认识了。”

头上被揉了一下，不轻不重。凤九衍指尖搭在苏九灵脸上，冰冰凉凉的。

“我们比这更早就认识了。我说过，你一直都是我的。”

“这样啊！真好。”苏九灵又叹了句。

凤九衍眼神一暗，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他俯下身，唇贴了贴苏九灵的额头，一触即分。

“卿卿。我们回去吧。”

“那可不行。”苏九灵扯着凤九衍的手站了起来，她目光落在旁边的遗体上，“我们可是答应了人家，要帮人家把害人的邪祟揪出来。”

早在他们出水，所有人就已经围上来了。只是苏九灵眼里只看着凤九衍，而凤九衍一向关注苏九灵，两人又亲热又黏糊。大家伙就只能干巴巴地等着。

苏九灵这一开口，柳莺就先走上来了。她看了看苏九灵，目光扫过凤九衍，很快又收了回去。

“凤公子，苏姑娘。”柳莺说。

“下面只有这具尸首。”苏九灵言简意赅，“令夫君和张氏应该被扔到了别的地方。”

柳莺脸色一白，不等她开口，苏九灵继续到，“报官吧。”

一片哗然。

“这，这，苏姑娘……”柳莺一愣，“苏姑娘不是说，我夫君是为邪祟所害吗？而且，而且……”

“而且钱公子还诈过尸，连后面来的钱家旁支也都看到过我除祟是吧？”苏九灵接过柳莺的话头，目光无意地略过柳莺，落在她后面的钱六身上。

顿了下，苏九灵继续，“这事，恐怕一开始就是我想错了。”

什么邪祟虐杀，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诈尸这种东西，谁说不能后天激化呢？

捏了捏眼角，苏九灵说到，“这事报官吧，让官府来查。”

“不行。”柳莺拒绝。

所有人都看着柳莺，她嗫喏了两下，说到，“此事关乎钱家声誉。”

“钱家声誉能有人命重要？”苏九灵皱眉，“从张书生横死，到钱富和张氏寡妇，不过是两三天的时间，已经出了两条人命。”

顿了下，“况且，今日灵堂的事恐怕在这儿的各位也都清楚，若不是及时，怕是钱府已经尸横遍野了。人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声誉。”

“对！”人群里突然有人出声。

白邱生拍着手，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目光扫过凤九衍，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无声地对着苏九灵张嘴，“小狐妖？”

苏九灵未理，凤九衍上前一步，直接隔开了白邱生。白邱生一下又笑了起来，舌头舔了舔唇瓣，转向柳莺，“苏苏说的对，这声誉哪有人命重要，谁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的调侃，嬉皮笑脸的，但无端让人心底发寒。

所有人一下躁动起来。

白邱生又退到苏九灵旁边，小声笑到，“苏苏，这就是你的那只小狐妖?”

2019-0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