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的妹妹姓米单名一个北字，小米一般叫她北北，我们也就跟着这么叫。在警察局外面，透过玻璃窗户，可以看见北北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一脸的无所畏惧。审讯的警察是个女警，四十左右的样子，估计家里的孩子也跟北北差不多，多以面对着北北的不配合，饶是从警多年的专业人士，也被北北气出了审讯室。

“你妹妹到现在还是不肯配合，什么都不说。我们带她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应该快出来了。”女警舒了一口气，从而缓解因为多种情绪交织而带来的语气焦灼“：她不听我的，什么都不肯说，这样对她也很不好，她今年高三了吧，正好是备战高考的时候，出这种事对她影响也太不好了。”

小米一个劲的哭一个劲的说对不起，是她的错。说到最后，女警官也有点于心不忍，对着里面做了个手势，里面还在最北北循循诱导的警官走出来，对着我们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你们进去吧，好好说。”女警对着我们说。小米哭到哽咽，走到门口差一点绊倒，身体狠狠的晃了一下，岚岚及时扶住了她。门打开了，北北连脸都没有转过来，只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再问也是白问。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小米抖着嗓子叫了一声“：北北。”北北刷的一下就把脸转过来了，脸上的表情也变了，我说不清她那一脸复杂的表情到底含了什么深意。我知道单纯的觉得比起做了坏事而被家人知道所带来的惶恐，北北脸上更多的是一种烦躁，好像是来这里多此一举多管闲事一样。

果不其然，贝贝的第一句，就相当的呛人“：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和岚岚对视一眼，很把小米之前嘴里常说那个柔弱无助甚至有些胆小的乖乖女和眼前这个穿着暴露，化着粗劣浓妆的女孩子对起来。

“北北你怎么了？”

北北把脸转过去，身上洋溢出的气息表示他现在相当的烦躁。

“你别管，这是我自己的事。”

“我怎么能不管，我是大姐啊。北北。”

北北抿着嘴巴，眼睛根本不看小米，两条秀气的眉毛狠狠皱在一起。

“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被人欺负了，跟姐姐说，姐姐帮你解决。”

北北表情出现一丝松动，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才勉强抑制住情绪，冷冷的说“：你怎么帮我？再多打几份工，二十多岁的大学生了，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小米张了张嘴，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别管了，我自己有数。”

岚岚拉了一把小米，柔声对着北北说“：北北，乖，你姐姐是太伤心了，不过你可以跟我们说，我和你芳芳姐姐都在，我们三个在一起，不管什么事都是可以商量着来的，这里不是还有警察局吗，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北北终于谈了一口气，口气很疲惫“：岚姐，你带着我姐回去吧。过几个月我就十八了，成年了，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也做好了承担的准备。”

小米自然不依，流着眼泪一直在劝说，虽然说得不过就是，有什么跟姐姐说。有什么跟警察说。有什么你要说。这几句来来回回的循环，甚至哭到字不成句，北北被哭的越来越烦，刚刚松动的表情又变得坚硬如磐石。

“岚岚，你带小米出去静一静吧，我和北北聊会天。”

审讯室的门被重新关上，我慢慢走到北北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折了折袖口，又四处看了看，就是不开口说话。北北最开始抱臂环胸，态度傲慢的可以。我们俩相对无言做了许久，一直到北北忍不住，说“：你要跟我聊什么？别妄图从我这里套出一点东西。”

我心里一松，慢慢把手心里的汗蹭到裤子上，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套什么？那个集团的信息吗？我又不是警察，这种破案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眉头皱起来，北北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她这个年纪女孩子应该有的天真的表情“：那你要问什么？”

我双手交叉，身体向前，把手搭在桌子上。我记得这是一个很强势的谈判姿势，可以给对方压力，果然北北无意识的舔了舔嘴角。

“问一些我感兴趣的。”

“你对什么感兴趣？”北北也挺好奇的，刚才在进门之前，我和负责这次案件的警察交谈过，从北北被抓过来开始审讯之后，一脸不配合了好几个警察。那些警察虽然不一样，但是问的问题肯定大同小异。

你以为我会问，我就偏偏不问。

“小米。”

北北楞了一下说“：什么？”

我纠正了一下说“：是你姐姐，不是你。我对你姐姐感兴趣。”

北北嗤笑一声说“：那你去问她啊，问我干什么？”我继续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让你姐姐很伤心，作为她的好朋友，我觉我应该过来干涉一下。”

北北说“：你想怎么干涉？”

我说“：我就问你三个问题，多了没有。”北北又嗤笑一下，我发现她笑起来总是一边嘴角斜斜的勾起来，一个微笑显得特别有嘲讽的意味。

“第一，你姐姐对你不好吗？”

显然是没想到，我这么浪费这宝贵的三个问题，上来的第一个就问的这么无聊没有一点可回答的价值。北北撇撇嘴，一脸看神经病一样看我“：天底下没有谁，像我姐这样对我这么好了。”

我对北北的回答很满意，果然，对于小米两姐妹的感情我没有堵错，如果北北不知道对小米感恩，那接下来的两个问题都没有必要再问。

“好”我攥起拳头轻轻敲了一下桌子“：那我们来问第二个，你觉得你做这些事，你姐姐不会伤心吗？”北北咽了口唾沫，神情闪烁了一下，我也不管她没有回答，继续说“：从接到电话开始她就一直哭，刚才你也看到了，她什么样子，如果这就是你报答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的方式，我也无话可讲。”

“我也不想这样的。谁让警察给她打电话了，我说了我自己能解决。”

“你能解决什么，一个未成年，还是一个深陷援交集团，被援交集团洗脑的未成年。”

北北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开始涨的通红。

“我没有被洗脑，我也没有深陷。”

“可是你做这些就是伤你姐姐的心。”我声色俱厉的大吼道“：你姐姐这么对你，每天都兼好几份职，你还这样，米北，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知道你姐姐多累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北北终于也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一边吼一边大哭“：你都知道的事，我是她的亲妹妹我能不知道吗！就是因为不想让她这么辛苦，我才干这个的你知不知道！”

“你说什么？”

北北眼泪流的很凶，墨黑的眼妆被晕染开来，显得狼狈又可怜。

“我对我妈的印象很少，我记得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姐。从我小的时候，我家里的一切都靠我姐姐，小时候我生病，我姐就一边背着我一边做饭。”北北哭到不能自抑，多次都哽咽道说不出话来，说出来也是毫无章法，一片混乱。

“我和我哥的生活费学费都是我姐赚，然后还有姑妈什么的给的补贴。我们，一直穿的都是破衣服，别人给的。我觉得无所谓，可是姐姐，她都大学了，连口红都没买过。上次她过生日，岚姐送了她一支口红，把她高兴的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回家照着镜子涂，还不会用，过来问我。”

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北北。

“我知道我们家很穷，可是穷也没关系，我不在乎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同学说他们暑假寒假去了哪里哪里玩，我都觉得无所谓。可是我姐不行，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了。我不能忍受她受一点伤害。”

“所以你就去援交？”我觉得我的声音因为不忍都开始轻轻的颤抖。“你本来可以···”小米一边擦眼泪一边飞快的打断我“：本可以好好学习，毕业找一份好工作，然后这样就可以分担我姐的负担了对吧？”

我想点头可是点不下去，只能看着对面那个情绪已经平复很多的小姑娘。她和小米，都是那种坚韧的让人心疼的人，面对这样的北北，我除了大骂生活这个混蛋之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芳姐你算算，我今年才高三，高考考上大学，还得四年才能毕业，我是可以像我姐姐一样在课余时间做兼职，可是那点钱能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学习什么样？我早就说不上学了，下来帮我姐姐，可是她死活就是不同意。”

小米家的三兄弟的学习状况，我有所耳闻。除了聪明的二弟之外，小米和北北的智商只能说中等，小米学习成绩好完全是因为下了很大的苦功，一点点得来的。而北北，就我所知，应该是即没有她二哥那种好脑子，也没有她大姐那种狠的逼自己的心。

所以她的学习成绩算是不好不坏，不拔尖也不到数，很平凡。

2017-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