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信鸽飞进院子的笼子里,西北拿了信件进门,看到抱着汤婆子缩成一团的殷无虞,极力压着要扬起来的唇角。
殷无虞虚弱无力的搭在床塌上,他腹部的拳印青了,加上淋雨受风寒,他觉得更痛了。
“笑够了就滚过来说说信上写了什么。”
殷无虞翻了个身,沉着脸盯着西北手上的纸条。
西北收敛了笑容“昨日告密者把信递到宫里后,他就被殿下送出宫了。”
“亮过一次的牌,就没有再次出现的道理了,安排他离开神都,也不要去长安。”
殷无虞揉着肚子,他记得这个暗桩是名金吾卫,若不是为了此次选萃的事,他也不会动用。
“圣人只是罢免了当值的令史,居然没有追查下去。好在科举那边的分配严谨了起来,圣人也会亲自过目。”
西北深觉遗憾,来俊臣作为选萃的主官,不仅没有因受贿之事牵连,反而给安排了他参与科举分官一事。
“来中丞手腕强硬,是圣人的一把剑,再没有其他能替代的剑之前,谁也动不了他的位置。”
殷无虞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一丝阳光竟穿透乌云照了过来。
东南从楼下跑了上来,看到殷无虞先是嘲笑了一番。
“主人看起来怎么像女人来了小日子,还抱着汤婆子。”
东南笑的太大声,西北拉了他一下,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马低下头。
“你小心你的牙。”
殷无虞冷着脸咬牙切齿的警告着,他的肚子更疼了,但更难过的就是颜真婧似乎不认识他了。
东南一拍脑袋“哎呦我忘了说了,那四号房的小娘子好像要去找上官昭容了。”
“你为何现在才说,”
殷无虞从塌上跳了起来,顾不得疼痛就往楼下跑去。
颜真婧能取得魁首,他是骄傲开心的,但他更庆幸她能被人排挤下去。
他本就不想她入仕,卷入这尔虞我诈的官场之中。
且不说颜真婧去找上官婉儿能不能领到官职,单这个行为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考功令史刚被罢免,多少人都在盯着这位选萃的魁首,看她背后有什么力量,居然可以直达天听。
…………
颜真婧整理了下衣服头发,她想了一夜,这世道不公的事,不能等着所谓的因果的报应,还是要她自己去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眼前的路,据说是上官婉儿每日都要经过的。她也终于明白,为何那日的车夫会被金吾卫带走。
这条路是去皇城最近的路,一条直线左拐就能到。车夫绕了三条街,把马车开到闹市,是想着伤到路人,车主也会依律连坐。
当日她太着急了,并没有看清楚上官婉儿的马车与寻常贵人的马车有何不同,只是说马车车体上雕刻着芍药花。
颜真婧分不清芍药与牡丹,只能睁着眼睛一辆车一辆车的辨认。
一辆深蓝色的马车从远处驶来,颜真婧瞪大眼睛看着,车体上刻着许多花,好像就是芍药。
颜真婧按住紧张的情绪,想了各种办法准备拦车,但当她刚伸出手时,马车先于她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一角,一张邪佞双目如蛇一般狠毒的男子,正充满玩味得望着她。
颜真婧背后一凉,她后退几步行礼致歉。
“失礼了,我认错了马车,望郎君见谅。”
这个人的眼神,有种恶狼看猎物的感觉,充满了血腥与戏虐。
“娘子拦了某的马车,是有事要找某?”
来俊臣挑着车帘,混浊的眼神在颜真婧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认错车了,我这就离开。”
颜真婧感觉自己是被挑的货物,她再次行礼后,还未离开就被车夫拦住了。
“无故阻拦朝廷命官的车,是要问罪的。”
来俊臣觉得眼前的女人很是有趣,没有人敢拦他的车,他自然是要多玩玩的。
眼前人的目光像是长了刺,刺的颜真婧如坐针毡。
“我与郎君非亲非故,实在是有些私事不方便言说。”
颜真婧绕过车夫要离开,却被再次拦住了。
“娘子可知道光阴似金,某虽不是政务繁忙,但还不算清闲,娘子浪费了某这些时日,不该表示一下吗?”
来俊臣歪着头望着她,那样市侩的神情,若不是穿着官服,颜真婧以为她遇到了劫匪。
“您的时间金贵,是我的唐突。但身为朝廷官员,以如此行为敛财,怕是会被言官弹劾。郎君还是莫要同我开玩笑。”
颜真婧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怒火。
来俊臣呵呵一笑,像是听到了笑话。
“某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怪不得怪不得……”
来俊臣故作玄虚的笑容,令颜真婧心中更是打鼓。
从面相上来看,此人绝非善类。她平日里这种人能躲就躲,如今是自己撞上了,看起来又是个高官,若是硬杠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颜真婧沉下情绪,强迫自己笑道“小女子初入京城,属实是有眼无珠,冒犯了贵人。贵人豁达大度,明辨是非,定是会原谅小女子的莽撞行为……”
“某不想原谅呢?”
来俊臣用小指掏着耳朵,这些夸人的词语,听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好听。
颜真婧一下子哽住,她人微言轻,别人若是真存心找茬,她的确难以招架。
来俊臣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他竖起食指笑得邪魅“一两金,此事就此揭过去。”
一两金子?!
颜真婧眼睛差点瞪出来,这价格都能把她买下来了。
“贵人说笑了,您身居高位,怎会缺这一两金呢?”
“某真缺这一两金,小娘子做了莽撞的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吗?既然不想赔付,那谁让你做错了呢?”
来俊臣盯着颜真婧的小脸,像只张牙舞爪的猫,越逗越上瘾。
颜真婧气到脑袋发懵,怎么会有如此贪财无赖的官员呢?
“贵人食朝堂俸禄,受百姓尊敬,该言谨慎,行端正,品尚德,我并未对您造成任何实质伤害,贵人的索要是否太不公允了。”
颜真婧克制住握拳的双手,她怕自己忍不住上手揍到他的脸上。
“公允?世人或出身草芥,或出身富贵,有人出生掌握大权,就有人出生便以乞讨为生。这世上本就不公允,若说绝对公允之事,那便是每个人都会死。今日某向你要一两金,他日就会有人要你的命。如此一比较,是不是一两金更公允了些。”
来俊臣眼底的笑意,泛着刺骨的寒光,随时随地可以变成一把利剑刺透颜真婧的心脏。
“呵……那就要令贵人失望了,我付不出这一两金。哪怕我付的出,也不会交给您这样的人。”
“贵人身居高位,应当想着为百姓谋福祉,利社稷,忠君王,而不是搜刮财宝,压榨百姓,贵人这样做不觉得给自己蒙羞吗?”
他的话刺激了颜真婧的反骨,她的命她自己做主,谁也不能轻易取了去。
来俊臣眉毛一挑,邪魅的笑容加深,颜真婧看不懂他的情绪,只觉得他好似一张网。
来俊臣放下车帘,车夫驾车而行。
正当颜真婧觉得此事揭过之时,他却丢下了一句话。
“隐刹,这个人从此以后,不要让我在神都看见她。”
颜真婧身后一凉,看着地上的一个巨大阴影,将她的影子罩住,就像是被吞噬一般。
她身体僵硬的转过身去,一瞬间就被一只手掐住了喉咙。
那人身材魁梧,眉眼深邃,像是西域之人,一条细长的刀疤划过他半张侧脸。
他就像是个刽子手,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之气。
颜真婧被他提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个人掐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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