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快睡觉。睡着了，这个梦就结束了。

在最初的惊喜过后，这个梦境让纪梵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要怎么离开梦境。自杀什么的她是不敢的，她觉得睡着的话也许会离开，所以她在床上努力闭上眼睛。

可惜，她怎么也睡不着，房门反而开了。

纪梵睁开眼睛，看到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熟练地松开了领带：“今天真冷。”

纪梵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着她：“还在生气？”

“没有。”纪梵含糊地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给你买了礼物。”他的声音柔和。

“是什么？”

纪梵瞬间来了兴趣，走到了他身边。她打开购物袋，看到了名牌丝巾和香水，还有一个手机。

纪梵把丝巾缠绕在脖子上，觉得那滑腻的质感，就好像婴儿的皮肤——真不愧是名牌货，还真是大手笔。

“都，都是给我的吗？”纪梵有点不敢相信。

“喜欢吗？”

“喜欢！”

纪梵再也不管什么梦境，抱着孙珏的腰，亲了一下他的面颊。

纪梵觉得比起王泽凯每次吵架完，只会可怜巴巴说“对不起”就没下文了来，孙珏这样的大手笔简直充满诚意。

孙珏一愣，然后微笑说：“你好像比以前热情了。”

“比以前热情？”

“嗯。以前，你明明很喜欢，但是会说什么别花这些钱这种话……你变得坦率了，我很喜欢这样。”

孙珏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含情脉脉。

“好饿，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纪梵害羞地说。

“好。”

B

吃过晚饭后，上班时间到了。

纪梵走到了超市里，觉得十分新奇——以前的她只买过东西，从不知道超市居然有那么多员工。她总觉得那帮人的存在价值，其实比不上一块精品牛排。

但她，现在居然成为了其中一员。

这个平行世界还挺有趣。

她的工作是要把货架上的商品分门别类地放好，还要随时补充。这样简单重复的工作，做起来很容易上手，也很有意思。

纪梵就好像对待工艺品一样整理货架，这时一个人走到了她面前。

“和老公和好了吗？”黎姐对她眨眨眼。

“啊，算是吧。”纪梵含糊地说。

“偶尔发发脾气什么的，可以让男人更听话。”

“对啊。”

“我怎么觉得你变漂亮了？”黎姐不可置信看着纪梵，“明明还是差不多的脸，就是说不出的漂亮，还真是奇怪。”

“可能是因为今天化妆了。”纪梵敷衍。

大家一边干活一边交谈，纪梵觉得非常新奇。

在她所在的公司里，大家只喊彼此的名字和职位，默契地保持距离，她连属下是哪里人都不清楚。

可是这里不一样。

她们了解彼此的家庭、孩子，甚至知道彼此的生理周期。床上的事情，她们能面不改色地交谈，还能教导年轻女孩怎么样更容易受孕。

这样贫困但是野性又有活力的气息，让她的精神放松了下来。她默默听着大家的交谈，感受到了纯粹的，属于劳动的喜悦，一直到下班时间都精神奕奕。

“你老公来接你了！”黎姐对纪梵挤挤眼睛。

纪梵看到了王泽凯，心里一阵甜蜜。

她不知道这个平行时空会维持多久，决心把这个作为她的一次愉快旅行。

他们一起走回了家。纪梵说肚子饿了，王泽凯立马下厨去煮面。

看着王泽凯忙碌的身影，纪梵想起孙珏每次都只会给她叫餐，轻轻一叹。这时，琳琳揉着眼睛站在了她身边。

“饿了吗？”纪梵笑着问。

“嗯。”琳琳点头。

琳琳脸蛋圆嘟嘟的，眼睛很大，非常漂亮，纪梵十分喜欢。她抱住琳琳，感受着她发间的香味，心里突然一阵酸楚。

她放弃了她的女儿。幸好，在另外一个世界她活下来了。

琳琳吃完宵夜后，很快睡着了，纪梵也走进了房间。

来到这个空间，她并没有多紧张，因为她知道这些人都不会伤害她。

而且，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预感，知道她早晚会回去——回到那个富裕、庸俗、毫无激情的世界。

纪梵躺在了床上。

这张床是硬板床，没那么舒适，但是对脊椎很好。

真是奇怪。明明之前和王泽凯那么熟悉，但是现在睡在他身边会那么紧张，简直就好像第一次睡在一起一样。

原来……当初选择和王泽凯在一起的话，是这样的日子啊。

月光下，她伸出手抚摸王泽凯的面颊，心里带着无尽的眷恋。

A

纪梵是从手掌流血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好像不对劲。

当孙珏带着她去商场吃西餐、购物的时候，她还十分高兴——自从和王泽凯结婚后，她就没过过这么奢华的生活。

大厨在她点餐之前，向她介绍了牛排，她选了雪花牛排。要知道，在超市里，雪花牛排是在独立的进口区，可是实打实的高端货。

她还选择了刀叉——孙珏要了一把锋利的，但她要了一把红色的。

餐厅里有人弹着钢琴，时不时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这样的气氛让她心情愉快。

雪花牛排的口感很嫩，只是配着粗糙的盐粒就十分美味，和火锅的合成肉简直天壤之别。龙虾汤也很鲜美，唇齿留香。

纪梵的胃口很好，孙珏的心情也很好：“纪梵，这么有活力的样子，真是很少看到啊。我觉得，你变得比以前坦率了许多。”

纪梵擦擦嘴角：“我一直很坦率。”

“比如？”

“比如我觉得你长得非常英俊。”

纪梵这话是真心的。

如果说王泽凯年轻的时候是运动员般的高大威猛的话，那么孙珏简直就好像是电影里忧郁的男明星。他的身材高大挺拔，举手投足都是温柔，看起来非常有教育。

和他比起来，王泽凯简直就好像是搬砖的建筑工人。她没有瞧不起建筑工人，但她更喜欢有文化的人。

纪梵的赞美，让孙珏很受用：“多谢。干杯。”

他们碰了杯子。在纪梵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杯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纪梵一时之间忘记了，她现在是客人的角色，非常熟练地收拾杯子碎片。孙珏打断她：“你在做什么？”

纪梵一愣，掌心被玻璃刺破了。疼痛让她清醒，鲜血让她意识到不对劲。

如果这是梦的话，也太连贯，太真实了。

可如果不是梦，她在哪里？

“纪梵，你怎么了？”孙珏问。

“我……我想睡觉。”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回答。

孙珏结束了用餐，把她送回家然后离开。纪梵知道孙珏有些不高兴，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梦里的完美情人而已。

纪梵看着自己受伤的掌心，小心翼翼上了消毒水，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大脑特别清醒。

也许梦里是会有感觉，但是这样也太真实了吧。

在做梦之前，她在做什么？对了，镜子！

在她丧失意识之前，好像照了镜子！

纪梵在房间里翻找，真的发现了和她房间一模一样的镜子。她的心脏剧烈跳动，朝着镜子伸出了手。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

她睁开了眼睛。

纪梵并没有头晕目眩的感觉，甚至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但她面前的场景到底是换了。

她发现她躺在床上。

床是她最熟悉的硬板床。其实她喜欢柔软的床垫，但王泽凯说这样对身体好，坚持要这样。

硬板床让她的尾椎针扎一样疼，为此她只能在屁股上放一个垫子，来缓解每晚不能入睡的疼痛。

现在的她没有放垫子，可臀部传来一阵刺痛，提醒她这并不是幻觉。

王泽凯在她身边发出均匀的呼噜声，琳琳在小床上歪七扭八地睡着，这一切居然让她觉得安心。

当她帮琳琳盖好被子的时候，王泽凯搂住了她。

他的气息还是那么令人不适，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

刚才，真是可怕的梦境啊。

纪梵想，闭上了眼睛。

B

纪梵不知道，自己明明在那个贫穷的出租屋里做家务，怎么下一秒钟就回到了她的小家。

摸摸额头，太阳穴那传来令人不舒服的刺痛感，提醒着她之前发生的事情不是梦境。

还有，家里……似乎来过人了。

纪梵看着她被打开的衣柜，敞开的抽屉，第一时间去了保险箱的位置。幸好，珠宝首饰都没有被偷。

她打开冰箱，发现冰箱里少了两瓶果汁，柜子里倒是多了三条没见过的丝巾。

真是个奇怪的小偷啊。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在这里吃吃喝喝，翻箱倒柜，但是什么都不拿。

所以说，是梦境，是平行空间，还是单纯的臆想而已？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上班时间到了。

当纪梵踏入办公室的时候，许多人站起身对她问好，助理也端来了她常喝的咖啡。办公室响起敲打键盘的声音，大家很少说话，偶尔的交谈也是压低了声音。

这样的安静，本是她最熟悉的，却突然让她不习惯了起来。让她更不习惯的是，她明明和孙珏发生了争吵，但是孙珏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邀请她去温泉酒店度假。

她没有拒绝。

在去温泉酒店的路上，孙珏递给她一个盒子。纪梵看到了一条名牌丝巾，心里突然有些不耐烦。

又来了。

每次吵架，都是装作没发生的样子，送给她礼物就轻轻揭过。

比起礼物来，她更想要和孙珏好好谈一下。她想知道，孙珏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以后到底能不能结婚。

“不喜欢这条吗？”孙珏一边开车一边问。

“不是……我不常戴丝巾，送我这个太浪费了。”

“可你之前还很喜欢。”

“什么时候？”

“昨天。”

“昨天？”

“是啊，我给你买了三条丝巾。”

纪梵想起衣柜里的丝巾，只觉得心猛地一跳，这时度假村到了。

孙珏在前台登记，她在一边等着，这样可以避免身份信息的透露。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孙珏过了一会儿才给她开门。纪梵想要抱着孙珏，但是孙珏说：“洗手了吗？”

“知道了。”

她在洗手间仔细洗了手，刷了牙，才到孙珏的身边。孙珏漫不经心搂着她，手指触碰她的乳头，但是没有要做爱的意思。

“你今天有点奇怪。”孙珏说。

“我觉得我最近不太舒服，精神状态不太好。”

“是压力太大的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生病了吧，又或者是抑郁症什么的。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得了绝症，会怎么办。”

“不要想这些不吉利的事情。”

“如果我的生命只有最后半年，我想我会去旅行吧。可以去挪威看极光，或者是南极看蓝冰。无论如何，总比在病床上度过好。”

我想和你一起去。

纪梵在心里想着这句话，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孙珏没有她希望的那样，说一定会陪伴她，而是冷静地说：“现在想得很好，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没有出去玩的心情吧。有一次我去澳洲的时候，股票每天都亏损五万，再好风景也索然无味。”

“是啊。”

“我想去泡温泉，一起吗？”

“你先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我昨天和今天比，很什么不一样吗？”

“昨天的你更坦率，更可爱一点。”

孙珏说着，离开了房间。

纪梵并不介意孙珏的冷淡，反正她已经习惯。她一直在想她身上发生的奇怪事，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了手机。

自从有人在她家动了她的化妆品后，她就装了监控。她原以为可以抓小偷什么，但是监控显然有别的用处。

如果昨天真的有人取代了她，她一定能知道！那个要了三条丝巾的女人，到底是谁？

纪梵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她预感到，只要点开监控，她的生活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不一定是好的那种。

但那有什么关系？还有什么，会比现在更糟糕吗？

她点击了APP。

2022-2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