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察觉到闻人藜的神色有变，冲她微微一笑。

“姑娘莫担心，老板只是让我来替姑娘收拾一番。”

闻人藜不敢放松警惕，警觉地看着女人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她面前的梳妆台上。

“今日若是夺得花魁，会被送去哪个府上？”她就算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选夺花魁，也在话本子上多少了解过，若到时候被送去什么相府将军府，她就算逃不出来，被认出来的几率倒也会大一些。

如果能被认出来，她逃跑的机会也更大一些。

女人笑着摇了摇头：“这些除了老板，我们下人都是无权知道的，不过姑娘听我一句劝，若真想离开，就拿下花魁。”

她的语调虽然没有什么波动，可闻人藜也听得出来，对方是真心实意在给自己出主意。

她眨了眨眼睛道：“你们似乎很怕凛月？”

“老板是整个牡丹楼的大东家，我们不过是打杂做事的。”

女人给闻人藜上了脂粉，又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的所有首饰不过只有一朵白色的绢花，一条珍珠步摇，配上一身雪白的纱裙，整个人瞬间和那些脂粉烟尘气的女人区分开来。

“姑娘真是漂亮，我见过这么多女人，姑娘是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气质绝尘的。”

对方自始至终也没有问过她的身份和来历，闻人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稍稍放下了心。

“谢谢你。”她轻笑，却始终没有打消戒备。

女人拍了拍闻人藜的背道：“姑娘看上去很会跳舞。”

说罢，她便离开了房间，只留下闻人藜愣在原地。

她怎么知道的？

*

夜深人静，窗外已经响起了蛐蛐的叫声。

直到闻人藜等得有些不耐烦，房门才被人打开，之前那两个将她关起来的白衣女子又将她带了出去，一路领着她到了大厅。

大厅内嘈杂一片，酒肉香和脂粉香融合在一起，闻人藜不适地皱了皱眉。

她站在阁楼上，朝下看去，就见楼下帷幔帘幕的舞台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舞台一边，还整整齐齐地站着六个着装各不相同的女人。

“姑娘，若您一舞结束，舞台上的牡丹超过那几人，便能成为今夜的花魁。”

闻人藜看着站在最前面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粉色衣裙，面前的花篓里盛了半篓子鲜花。

看来，这竞争倒是分外激烈。

“可以奏乐了。”闻人藜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衣女子，示意她可以开始。

白衣女子一愣：“姑娘，表演要在舞台上进行才作数。”

“我知道，开始吧。”闻人藜面色不变，目光落在一旁从二楼挂下去的帘幔上，双手握了握，试探着自己的内力。

好在那个黑衣人只是暂时封住了她的内力，缓了这么久，她已经能重新操控。

白衣女子离开，没一会，音乐便响起。

笙箫合奏，一改刚才那几轮的魅惑婉转，此刻这简简单单的双重合奏，竟然有一种淡雅悠长。

凛月摇着扇子，出现在了人群之外的包房内。

他靠在软榻上，兴味十足地看着外头的景象。

“老板，您真的觉得，这个姑娘，能讨好那位？”他身边跟着的，正是刚才给闻人藜打扮的女人。

凛月勾了勾唇：“如果她做不到，那整个京都，就没有人能做到了。”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闻人藜的功底，他只需那一个拥抱，便能试探得一清二楚。

舞台上，音乐奏响许久，可众人却迟迟不见舞姬登场，渐渐变得不耐烦。

“怎么回事啊？人还来不来了？！”

“就是啊，怎么弄得，这么久都不出来，卖什么关子呢？”

“依我看，八成是看到落彩姑娘的表演，怕了！”

最后一句话出来，众人一阵附和。

可还没等他们接话，人群最前头的人忽然大喊一声“来了”，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处。

谁也没想到，这一眼，仿若将所有人的魂魄勾走。

笙箫乐音悠长，刚才还垂在一旁的帘幔忽然被一阵微风荡起，在所有人面前轻轻飘过，帷幔之中，一个身着白衣白裙的女子缓步行走其上，凌波微步，犹如天仙下凡。

她恍然现身的那一瞬，忽然有琴声响起，女子一手轻轻搭在帷幔之上，略一转身便落在了众人面前。

她头带珍珠步摇，随着晃动发出啪嗒的声响，那一朵白色绢花下的青丝被微风抚起，恰好遮住了她半边脸，那双眼神含羞带怯，只一眼就让人过目难忘。

乐声让人渐入佳境，所有看客的眼神和心跳，都跟着舞台上那沫跳动的白色身影而动。那倩影忽上忽下，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一舞结束，编钟声忽然响起，犹如天外之音，仙钟长鸣。

白衣女子瞬间闪身，踩着帷幔飞回了阁楼之上，身影又隐匿在了粉色的帷幔之后。

沉默。

厅内众人竟一时无人出声。

片刻后，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在大厅内久久回荡。

“好！这个才是当之无愧的花魁！”

“就是啊！宛若惊鸿偏若游龙也不过如此吧！”

所有人都将手中的牡丹扔向了舞台，一时间整个台上竟然全被花瓣覆盖，所有人都冲阁楼高喊，想要一睹花魁真容。

凛月坐在对面的包厢内，摇着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招了招道：“将花魁送去主上处，就说今日的礼物，他一定喜欢。”

闻人藜一舞结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人半推半押着盖上了一块锦丝帕子，塞进了一个四人抬的轿中。

她想出声询问，却被人一掌封住血脉，连手指都动弹不得，更别说开口发声。

眼前白茫茫一片，她只知道上了轿子，被人抬着走了近半个时辰，听见外头打了两更，才被人放下。

“姑娘，下来吧。”

外头有人忽然出声，随即便是一只保养得极其讲究的手递了进来，在她肩上一排，解开了四肢的穴位。

闻人藜透过半露视线的锦丝帕子认出那是一个女人的手，奈何自己的哑穴被封，完全没有开口的能力，只能将手递了过去。

两只手相交，对方立刻扣住了闻人藜的命门。

她暗骂一声，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试图从脚下能看见的一亩三分地中找到一丝逃跑的可能。

对方领着她进了一个卧房，房内点着熏香，闻人藜觉得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究竟在哪闻到过。

她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被人安排坐在了床榻边缘，身边的女人再次封住了她的穴位，随即退了出去，房门被合上，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闻人藜坐在床边欲哭无泪，正打算拼尽全力挣脱桎梏，就听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浑身一颤，安静下来，屏息凝神地听着对方的动静。

门再次被合上，一阵沉稳的脚步传来，不过几息的时间，已经到了床边停下。

闻人藜双目紧闭，等待着对方的动作。

对方顿了顿，抬手利落地取下了她面前的帕子，闻人藜哆哆嗦嗦睁开眼，认命般地抬头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她整个人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半晌过后，她浑身僵硬硬着头皮，在对面那人如冰刃般锋利的目光下开口道：“皇……皇叔……晚上好呀。”

2021-1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