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迟暮下意识搓了搓冻的发红的手，刚要开口，江氏便直言道：“三丫头，不是舅母狠心，今年这收成的确不比往年，我们的余粮也才将将能够过年，要是给你们，那我和你舅舅你表哥这年可怎么过？”

“舅母说的是。”迟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棉布上已经坏了两个洞，就像她此时的心情一样，透着风还带着凉意。

“娘，咱家今年的新粮是剩下的不多，但是还有点去年的，不如……”

“我说儿子啊，去年那些，可还是要给你姥姥家拿过去的，难不成你想看你姥姥饿死吗？”江氏抱着个已经掉了色的汤婆子，斜着眼看迟暮：“三丫头，不是舅母成心不帮你，只是你们家那个无底洞啊，我们实在是填不起了，你还是回去让你娘找别人去吧。”

逐客令一下，饶是迟暮还想要厚着脸皮说什么，也不得不咽进肚子里去，江氏说的对，他们家那个无底洞，换了是谁，也不愿再伸手去帮。

像逃似的逃出了田家，才走几步，田致的声音就落入了耳中：“小妹，你等等。”

迟暮脚步一顿，扭头看去，田致正抱着个小包裹朝她跑来，待站定后才说道：“这里还有几个地瓜，虽然不多了，不过也够吃两天，你拿回去吧。”

望着蓝色的布袋子，迟暮动了动嘴，干涸的嗓子有些难耐，好一阵子才发出了声音：“舅母要是知道了，你……”

“放心吧，我娘刀子嘴豆腐心，不会怎么样。”田致憨厚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将布袋交到迟暮手里：“快回去吧，外头冷，别冻坏了。”

“谢谢表哥。”不知为何，迟暮只觉得手中的布袋子异常的温暖，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突然冒出的暖炉，让她的身上都跟着升起了腾腾的暖意。

阳光很冷，迟暮抱着布袋子回到家，才一进门迟老爹就开了口：“怎么，你舅母这回好心给了粮食了？那几回你大姐去要人家可不愿意给。”

迟暮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不是粮食，是表哥给的，十多个地瓜，大舅母说了，咱家这个无底洞啊，她可不敢再填了。”

说完，不等迟老爹有所反应，迟暮便将手中的地瓜交给了迟母，快步进了屋。

眼看着空荡荡的米缸和迟母紧锁的眉头，迟暮是没来由的心疼，只是迟家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好挽救，有个好吃懒做的哥哥，有个只会听之任之的大姐，还有一个备受欺凌的母亲，对她来说实在是难得很。

“还有兔子肉，省着点吃，也能挨过去这个年。”迟母将兔子肉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盘子里，这话听在迟暮的耳中却有点心酸。

看着盘子里的兔子肉，迟暮咬着牙说道：“这样吧，娘，反正离过年还有一阵子，我这几日就去山上打兔子，总能卖几个钱换点粮食和年货回来。”

听了这话，迟母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却又很快沉了下去，她将盘子放进柜子，又盖上了盖帘，这才忧心忡忡的说道：“三丫头，这天寒地冻的，娘担心你啊。”

“没事儿，明天我就去打猎，你和大姐在家等我就行。”迟暮微微一笑，也知道迟母是真的疼她，只不过被迟老爹压着罢了。

两日来倒是过的比较安生，许是迟暮打来的兔子暂时解决了温饱问题，迟老爹也不再恶狠狠，除了话里话外的嫌弃也没什么大事。

这天一早，迟暮揣了两个热乎乎的烤地瓜便带着弓弩出了门，离过年就剩七八天了，也只有一个集能够去卖货，她必须在大集之前打几只兔子，不然她都能够想得到，这年得过的有多凄惨。

山上依旧萧索，迟暮寻了几个地方，找好方位之后就开始了打猎活动，冬日寒冷，山上也只有偶尔会有兔子和野鸡出现，一连半个时辰，都没能看到个活的东西的身影。

直到傍晚时分，迟暮才终于打了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看着手里的战利品，她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就这两样东西在集市上也卖不了几个钱，更不要说还要置办年货了。

一连三天，迟暮早出晚归，终于在大集前一天晚上打了足够多的猎物，五只野鸡，八只野兔，虽说只能卖上几百文钱，但也能够支撑到过完年。

腊月二十七，是荆溪村年前的最后一个集，迟暮早早的带着野物来到了集市上，将东西摆放整齐，蹲在路边等待着有人前来采买。

“这兔子多少钱？”

有人询问，迟暮急忙起身，带着笑意说道：“小的三十文，大的五十文，都是这两天新打的货。”

“有点贵了。”

来问价格的人倒是不少，只是一上午也就只卖了一只兔子一只野鸡，眼看着就要中午了，再过一个时辰集市就要结束，可手里的野物还这么多，不免开始着急起来。

“真是冤家路窄啊。”

就在迟暮愁眉不展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抬起头定睛一看，竟然是凌昼和岳温言。

迟暮抱着手臂看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凌昼带着笑意看她，眸中尽是戏谑的意味。

“我没钱啊，我之前都说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要是对上次的事还耿耿于怀的话，就拿我的命好了。”迟暮仰着脖子，颇有几分虚张声势的感觉。

闻言，凌昼无奈的笑了笑，真是不知道这个小丫头都在想什么，在她眼里，他就是个记仇的主？

“你在这里卖东西？”凌昼低着头看地上码放整齐的兔子和野鸡，不由得问道：“卖的怎么样？”

迟暮咽了咽口水，敛下眼皮说道：“不怎么样，所以我是真的没钱。”

“你到底在想什么？”凌昼以手扶额：“你不会以为我来这里是找你解决上次的事情吧？”

默默的点了点头，迟暮啜喏道：“至少看起来有点斤斤计较。”

“噗嗤——”一旁的岳温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姑娘，我和他是碰巧路过，上次的事儿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迟暮将信将疑的看了岳温言一眼，挤着眼睛问道：“当真？”

“自然是当真。”岳温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下，迟暮才算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头，不找她要钱就好办了。

“这几只野鸡我都要了。”凌昼忽然说道。

“什么？”迟暮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2019-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