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忍不住笑起来，丝毫不介意刚才他冷漠的威胁，将自己刚从地上捡起的包子掰一半递给他。顾卿南忍不住皱眉，外面还躺着一具尸体，血腥味飘进来，她居然还能吃的津津有味。

“你胆子倒是不小。”他有些讥讽的说，并不接那半个包子。女孩笑的眉眼弯弯，露出一口白牙：“我啊，只要能活下去就好。”顾卿南眉头依然紧绷着，听着她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夺过半个包子，狠狠的咬下一口，小女孩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盯着自己半空中的手。“咳咳咳咳……”她正准备坐下，面前的人突然咳嗽起来，脸涨的通红。她上前伸出手给他拍了拍背，然后像个大人一样的说了句：“慢点吃！饿坏了吧。”

顾卿南僵着身子，拍掉她的手。又塞了几口包子，总算把那块堵着不上不下的咽了下去。“别碰我！”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语气中却是实实在在的冷淡。“你叫什么？”他又看了一眼沮丧的低着头的小女孩，忍不住问了句。

“我叫赵一念，哥哥你呢？”小女孩眼底的火光噌的一下又亮起来，脸上一直挂着笑。顾卿南别过脸，不去看她脸上明媚的笑。她一个人住在这破庙里，竟然还能那么高兴，他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她傻。

赵一念看他脸色不太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小哥哥你放心，送饭的婆子一回府就会将这事告知我爹，等会他们来了，你可以找他们帮忙的。”话音刚落，顾卿南的手已经快速抽出刀，又架上了她的脖子。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人帮忙。”他犹如惊弓之鸟，但凡跟事实沾点边的东西都足以让他怀疑。“小哥哥刚刚被那么多人追着，现在一定害怕极了，一定想快点回到父母身边吧。我爹是县官，他一定可以帮你的。”

赵一念柔和的笑起来，眼睛里掺杂着星光。

顾卿南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笑，这么柔和纯净，不带一丝杂念的笑容，像是有人在心里拨动了一根琴弦，飘荡出一丝不寻常的感觉。

她对他的威胁根本不放在心上，就像打了她一拳，她一点不生气反而回你个微笑。他不理解。

于顾卿南，若有人给他一拳，他必定在强大之后给那人十拳，百拳，打到出气为止的。而绝不会回以微笑，如果真那样会被人永远压在头上，不能翻身。看着身边时常挂着笑的小女孩，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头。

“男女授受不亲，七皇子以后还要谨言慎行才是。”记忆里那个宫女的哭喊声，太监脸上得意的笑，以及这句话，又在他眼前浮现。那天他眼睁睁看着身边最爱同他说笑的宫女被活活打死在长凳上，伤口触目惊心，一片红。

那天是他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顾卿南回过神收回手，在一旁找地方坐下来，等她口中的爹派人过来。“听说国都繁华的很，那里遍地都是银子，捡都捡不过来。你说是真的吗？”难得遇上一个能对话的，赵一念有些停不下来。

“……”顾卿南抱着刀鞘哼了一声，算是回答。“那国都晚上真的会有漂亮的烟火吗？”赵一念看向顾卿南的眼神闪烁着莫名的期待。“没有。”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到她头上，让她的笑僵在脸上。

“听姨娘说，国都夜晚会放好多漂亮的烟花，国都很繁华，国都会有很多小孩子一起玩……”从一开始的兴奋渐渐变的失落起来，最后就没了声音。顾卿南有些好奇的看过去，她正一动不动的站在石佛前，低着头，光线斜方向照过来，看不清她的表情。

顾卿南隐约看见她脸上划过一丝银光，她哭了？他皱着眉，手飞快的在她脖子后打了一下，赵一念脖子传来一阵疼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他眼底隐约荡起一丝波澜，就靠在破庙外一边假寐，一边注意外面的动静。

带着梨花味的熏香塞了满屋，甚至有些呛。床前摆放着一扇屏风，上面青鸟的刺绣栩栩如生，轻纱床幔在阳光下隐隐透出紫色。床角候着两个梳着螺髻的粉衣丫鬟，手里捧着两个托盘，里面放着几层颜色不一的衣裳。

赵一念刚撩起床幔，两位丫鬟就赶紧凑上来，一左一右的搀着她。“大小姐，先去沐浴吧。”不由分说的给她从上到下都清理了一遍。

“这是哪？”她不是在破庙晕过去的吗？赵一念看着忙前忙后的丫鬟们，不解的开口。“回大小姐，这里是赵府啊。”两位丫鬟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这大小姐难不成失忆了？

“什么大小姐？”赵一念再次眨着眼睛，透出迷茫和不解，她为什么在赵府？

“既然想知道，不如梳洗完了亲自来问我。”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赵一念骤然惊起，看向门外的眼里都是不可思议。两个丫鬟已经在行礼：“见过老爷。”门外应了一声，响起阵阵脚步声，走远了。

赵一念脸上隐藏不住的笑意，攥住裙子的手微微颤抖都显示出她现在激动的心情。爹爹总算肯认她了吗？但是脚上的鞋子似乎有些紧，裙子也像跟她作对一样，时不时会踩到。赵一念歪歪斜斜的走到前厅，脚被裙子一绊，就摔倒在地。

“还不起来？像什么样子，简直丢尽赵家的脸！”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是那位原配的声音，此刻她正满脸不情愿的看着上位的老爷，期望他收回那句话。“闭嘴！”县官当久了，说话间也带点威严。

“见过爹爹！”她看着眼前的苍老的脸，看着她十分渴望见到的脸，就在这一刻，却突然有了一丝退缩的念头。

“嗯，往后你就住到竹韵去，这两个丫鬟若是伺候的不好，只管找你娘亲，她会再给你换。吃住那方面不舒服了，也尽管找她。”被叫做爹爹的人并不开心，语气清冷还带着一丝疏离。

2019-0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