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猴子，民间又称“水鬼”。

多是落水横死的人怨念不消，附着在上面，伺机寻仇报复，最爱的就是吃人血肉。

张家的书生落水不久，钱富就被吃了。

而张氏……

想起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苏九灵难耐地闭了闭眼。

如果那团婴孩真是张氏的，那又是怎么从肚子里出来的，恐怕现在，张氏已经不是“人”了吧。

出去快，回来更快。

“钱六回来了吗？”刚到门口，苏九灵就迫不及待地拉住了开门的小厮问。

“回，回来了。”

“那他现在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许是她的样子太急，小厮也不敢多说，转身就带了她去后宅。

刚转过游廊，苏九灵就碰到了出来的钱六。顾不上其他，苏九灵直接把钱六拽到了一边。

“那个张氏呢？”

“夫人看着可怜，让她暂时住在西厢了。”

“你跟她回来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钱六愣了下，又摇了摇头，“没有。”

想了想，钱六又加了句，“倒是给少爷上香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

能不古怪吗？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现在附在张氏身上的东西，和钱富可就有着夺妻之恨，甚至是杀身之仇了。

“你先去找夫人，让她小心些，我先过去找张氏。”交代了一声，苏九灵就往里走。

西厢很大，她和凤九衍占了最东边的一间，按照柳莺的性子，张氏绝对会安排在最西边。

苏九灵也不含糊，直接就推开了西边的房门。

刚迈进去，小狐狸就抖着毛跳到了地上，叼着苏九灵的衣角，往里面拖。

大概已经习惯了小狐狸的行事，苏九灵直接跟了上去。

这间房的摆设，相对他们在的要更简陋一些。几张屏风往里面一搁，隔开了床榻和桌椅，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吱吱——”小狐狸叫唤几声，把苏九灵拖到床边，松开嘴，跳到臂弯里，又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苏九灵曲起食指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如愿看到了小狐狸打了个呼噜。

“凤九衍，你可得快点好起来。”感慨了一句，苏九灵又把视线拉回了床上。

很整洁的床榻，被子叠成了规整的豆腐形，一看就没人睡过。

但是凤九衍不会骗她，直觉地，苏九灵一只手撑在床上，弯下腰朝着床底看去。

“嚯！”一声惊呼，又被苏九灵压了下去，苏九灵握住床褥的一角，直接把整个床榻掀开了。

血从床底淌了出来，很快沾湿了苏九灵的鞋面。张氏瞪着眼睛，肚子处空了个大窟窿，那团模糊的肉团就滚在手边。

果然！

苏九灵抽出桃木剑，慢慢伸了过去。

刚要碰到，一道黑气从张氏身上蹿了出来，顺着桃木剑身，迅速朝着苏九灵扑了过来。

“来的好。”苏九灵早有准备，指尖夹着黄符，啪一下拍在了剑柄上。

金光凝成一条锁链，迅速缠上了黑气，勒紧。

“嗷！”一声兽吼。

黑气猛地溃散，又很快凝聚，没有丝毫停留，从窗口一下就扑了出去。

现在是午时，日头最毒，黑气被阳光一灼，又散了些，只有淡淡的影子，转瞬就落进了灵堂。

没有迟疑，苏九灵也迅速跟了过去。

还没进去，争吵，怒骂的声音就遥遥传了过来。

“哟呵！柳莺。怎么，我们叫你一声表嫂，你还真把自个当钱家人了！”滑腻的声音，阴阳怪气。

“就是，一个春香院花魁，真以为自己入了钱家的门，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不看看自己那样，说不定表哥就是被她害死的！”另外一个甜腻的声音也附和起来。

“你们要是来上香的，香在那里。”柳莺指着桌上的香烛，一脸冷淡，“你们若是来闹的，那就请你们出去。”

“请我们出去？”肥胖的脸夸张地大笑，五官挤成了一团，“一个妓子，还想请我们出去！”

周边又是一阵大笑。

旁边的丫鬟想上前，被柳莺拉住了，“你们如果不走，我就让家仆请你们走。”

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所有人一下涨红了脸。

为首的人脸青了又白，额头上的青筋都窜了起来，身上的黑气一闪而没。

要遭！

看得清楚，苏九灵腾身而起，一边快速跑去，一边对着柳莺喊到，“钱夫人，小心。”

话音没落，钱宜上前两步，一把掀了香案，抡着桌子就朝柳莺的头砸了下来。

周围的人都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桌子落下来。

这一下砸实了，钱家可就要连着办丧事了。

苏九灵离得远，再跑过去就来不及了，她随手从袖中捞了个东西，照着钱宜就砸了过去。

“吱！”

白色的身子在空中团成团，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重重地砸在钱宜臂上。钱宜手偏了一寸，桌子擦着柳莺落到了地上。白团子也随之落到了地上。

轰一下。

苏九灵大脑刷白。

“凤，凤，小白。”苏九灵跑了过去，两膝落地，抖着手把小狐狸捧了起来。

狐狸是幼狐，这么重重地一摔，只能张着嘴一口一口地喘气，一边喘，一边从嘴角渗出血来。

“凤……小白。”所有话堵在嗓子里，苏九灵细碎地哽咽了一声，抖着手去擦狐狸嘴边的血迹。

血迹越擦越多，狐狸腹部的起伏也越来越小。

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他不是大妖怪吗？

不是，不是只有妖丹毁了才会死的吗？

脑子里乱成一团，手心里的小狐狸偏了偏头，张嘴含住了苏九灵的食指。

细细软软的触感，小小的舌头舔了舔苏九灵的指尖。

这是在安慰她？

他都要被她害死了，还在安慰她！

心头一滞，苏九灵张了张口，“不要死。”

“不要死，夫君。”

2019-0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