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猫儿

“太子爷什么病还用你饶舌？”紫月厉声喝止，可是待定睛一看，却几乎认不出小太监的脸来于是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小太监这才哭出声来，满腔委屈地回道：回娘娘，太子爷的疯病跟以往不一样了，小奴的脸就是被太子爷亲手抓烂的。

太子寝宫门口，呼喝凤驾威仪的太监还未住口。头顶上就飞过几个瓷瓶。

同时门里传来轩辕龙御狂笑扑腾，胡乱踢打的咆哮之声：小黎……小黎……你别走……我这便随你来。

紧接着随着一声轰响门板蹦碎，几个鼻血横流的太监仰面甩出屋外。

见了皇后紫月没等跪得整齐按理问安，屋内又飞出人来将他们砸得四脚朝天呼痛不已。

“大胆”没等紫月娘娘发火，姜公公已经气得全身发抖了起来。随身太监不等招呼，一起上前，将趴在地上叠罗汉的倒霉蛋儿们一股脑儿捆了个结实。

这时紫月才发现昨日里，镇定自若对答如流的御医院右院判大人也鼻青脸肿的被绑缚在“惊扰銮驾”的罪人之列。

于是紧走几步戟指其鼻厉声质问：太医，你出的好主意。说什么病从情中来自要从情中散去。现在东宫院墙之内佳丽如云，可太子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那右院判大人到底有个读书人的样子，眼见事情无法推脱，便将脖子一梗，朗声回道：为今之计，应先给殿下服下镇魂汤，待他少许安定，再寻长久之计，只是……

紫月以为还有它法可用，急急询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微臣坚持之前的判断，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情结还须情来散，并非微臣医术不精，只是汤药针石皆是无情之物如何能救得了这情郁之病呢？”右院判一口气说完，便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受戮任凭宰割的样子。

紫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披头垢面的轩辕龙御冲出屋来，将伺候他二十年的姜公公一拳打倒在地，又跳脚对自己大喊道：“小黎、小黎你回来了……太好了……来来进来与我同坐”说罢拉着母后的手也将鼻涕和眼泪擦在紫月的衣袖之上。

欲哭无泪的紫月皇后娘娘只好无奈的承认，所谓皇家的威严、规矩、权力，在太子爷的这个疯病面前，完全就是个摆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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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月的猫丢了，那是前年的事情。虽然有过相当的宠爱，可天长日久之后，紫月甚至忘记了它长的什么样子。只记得它纯白的毛色里没掺杂一点杂质，应该是个纯血高贵的种儿。

可从进早膳时，紫月就听到它左一声右一声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唤，一会儿在窗棱子上，一会儿在房梁侧，一会儿在院子里，一会儿在床底下。白色的影子神出鬼没的，就是不出来与人相见。

紫月派出了宫女和太监去捉它，可直到把支派出去的奴才们都累得满头大汗，也没人抓它一根猫毛儿回来。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亦是如此……

登出榜去招纳贤能医士治疗太子心病的布告已经把整个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了。娘娘紫月的心情也跟外面的传闻一样变得越发的乱七八糟.

她原本担心的侄女儿撑不了皇妃，抓不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可现在更担心太子爷的病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下去。皇帝因此就废除他的储君地位，重新立了太子？那样的话，她这个即使已有抚育先太子之名的继母要怎生与新立的储君相处呢？

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乳娘，而她这个皇后的位置之所以牢固，有一半是因为自己的美色还没消退，可另一半却是因为她是那痴呆太子的名义上的养母。

心情已经遭到了这样的地步，那只猫儿却依旧不安生，一天一天地惹紫月心烦。

要不是她所住的屋子是历朝历代皇后都要住的屋子，紫月真想搬出去或干脆一把火烧了这座大殿，换得一个心安才算了事。

直到这天的夜里，她终于捉住了这只猫。准确地说，是猫找到了她。

午夜梦回之时，卧榻床枕之旁,陌生的人儿伏在紫月皇后耳边窃窃私语,那人说:”三百里外，终南山上，太虚观中，幻梦大师，解你心愁。天意如此，莫与人论”

紫月猛然惊醒，将立在她胸口的猫儿打翻到别处去，四下厉声询问：贼人何在？

四下空空如也。月光晃动，纱帘婆娑，唯有一猫纯白如雪,越上窗堎，重复了之前的话，便头也不回地跳出窗外，消失在月光之中了。

之后的日子里，猫的声音和那白色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可紫月的心却越来越乱起来。她的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回荡,搅扰的她难以入睡,睡后又立刻惊醒：”终南山上，太虚观中，幻梦大师,解你心忧。”

强撑着逐渐羸弱的身体，紫月唤来了姜公公，要他在一年一度的护国寺进香典礼之时，将那位幻梦大师请到身边来为己解忧。

姜公公思忖片刻劝阻道：“若那幻梦假借天意图谋不轨，该当如何？”

紫月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道：“所谓天意不过是多要些钱财罢了，哀家的身子骨儿难道不值些金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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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风，怕光，怕声音，怕世界上一切可能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太子爷轩辕龙御就这样躲在幔帐与绸缎封闭了门窗的黑暗卧室里，任凭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

太子身边的人也由伺候用药的太医换成了打扫粪便太监，再由太监换成了手持利刃的士兵，因为轩辕龙御总说有人要来刺杀他，所以他的吃与睡都在卧室内进行。

最后普通的卫士也难以胜任守护太子爷的任务了，东宫上下到处都是从禁军里挑选出来武功高强的军官。可太子爷依旧丝毫不觉得安全，因为他声称，狡猾的刺客已经混入了禁军之中，正手持刀枪没日没夜地站在门口窗外，等待手刃他的机会。

2019-1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