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这房租得不少钱吧？”

前后都是商业街，旁边还有一个舒城权贵才买得起的别墅区，房租什么的，肯定不少啊。就这样荒废在这里，老人家后代怎么想的啊。

“啊，自己家的！”

老人很显然没想到凤九黎会问这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下，竖起五根手指：

“我爷爷的爷爷，就在这生活。到我，这么多人了！”

“嗷……”难怪……但是，孙子怎么没有想过要把这里租赁出去呢？

“不行啊，老了！”老人不知道想起什么，自己嘟囔一句。

他双眼显得很是混浊，原本应该是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在瞳孔四周还带着些微的黄斑。他伸出右手，用掌心紧攥着的锦帕轻轻擦拭几下眼角，重新抬头看凤九黎。

凤九黎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抬脚走回之前最先开启的电脑前面。她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该管，她本身就有很多问题等着去解决，又哪有精力去管人家的。

可她的好奇心不受自己控制，加上老人兴许是真的太寂寞了，既然在凤九黎登录网站搜寻工作的时候，慢慢腾腾挪了过来。

他弯腰站在凤九黎身后，寂静地看着她手指飞快地不间断敲击着鼠标左右键。

他看不懂电脑，也看不懂凤九黎在做什么，但他看着凤九黎快速上下移动的手指，瞬间就看见了那个已经离家很久了的孙子。

当年，要是他再稍微心软一点点，兴许就不至于沦落到空有一间这么大店铺却什么事都做不了吧？哎……作孽！

老人叹气，热气不偏不倚，刚刚好喷洒在凤九黎颈项上。她惊得全身猛地一阵哆嗦，而后便忍不住转身去看老人。她总觉得老人可怜，令她不自觉会想起姥姥。

“爷爷，您刚刚说您孙子知道是电源线问题……这地段这么好，房子还是你自己的，怎么不出钱改装一下，随便卖点儿别的呢？”

“哎……”老人被凤九黎问的脸色骤然变白，认认真真地盯着凤九黎审视片刻，后退着离开。他的速度在这一次竟然变得异常的快，几分钟时间就回到了U台后面。

凤九黎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她脸颊变得越来越燥热，胡乱地在网上又浏览量一些招聘信息，她将电脑关机。起身，把余下的那些电脑也按部就班的关掉。

“爷爷，我走了啊，谢谢你啊！”

凤九黎在门口和老人告别，尽管老人说不要钱，她还是偷偷在桌子上放了一张一百。钱不多，但总是她的心意。她手头并不宽裕，不然会多给点。

“帮我把门带上吧……”老人开始似乎并不愿意跟凤九黎讲话，确认她已经一只脚跨出门外要走，他才迟疑地跟凤九黎提要求。

凤九黎听得出，他的声音比起刚才变得更加低沉和暗哑了。她想这是一个有故事的老人和有故事的网吧，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走到距离那间店面过去一百多米，凤九黎心里还是噗通噗通的躁动不已，她自视自己从来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爱乱打听别人私事的人，但是这次……

她鬼使神差地重新回到那间店铺四周，发现那间木门虚掩着，跟她刚离开时候一样。

她远距离观察了一下，开始有点儿纳闷自己刚刚怎么会眼拙地选择进这家店上网。这么破，门还没开，哎……缘分嚒？这么一想，她更不淡定了。

凤九黎在远处站了一会儿，就发现这么一个问题。一条街上，其他店面都是清一色的落地窗，玻璃大门，唯独那个网吧依然是竖横隔的百叶窗加五开木门。

木门，这么远看着，都掉落了太多油漆，又黑又黄的，很是诡异。门楣上，还挂着黑色木头镶金字的匾额，匾额上写的就是刚凤九黎看见的“网吧”两字。

越看越觉得奇怪，凤九黎索性在附近的几家店面里开始找人打听。先问了几家，都说不知道。再问几家，一听是询问那个网吧的，直接把她轰了出来。

凤九黎觉得纳闷，最后干脆选择一家看起来同样奇怪和破旧的五金店问。在这种商业街开五金店，装修还是那种非常老的，勇气还是可以的。

凤九黎进门，发现店老板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同样是有七八十岁的老婆婆。她忍不住把婆婆和爷爷想成一家人，转身往外面退。

“喂，丫头，你是想问我那个老头事情的吧？”就在凤九黎打算去问下一家的时候，老太太突然从五金店柜台后面探出脑袋，说话时候露出满嘴的金牙。

“嗯……”凤九黎沉吟着，默默琢磨着此时此刻自己到底该不该承认。同时，她又十分纳闷，她想不通老太太怎么会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别怕，我是看着你从他门口离开，又折返回来的。”

“嗷……”

“进来吧，在我这吃点儿水果润润嗓子！”

老太太变魔术似的从柜子后面伸出拿着半片苹果的手，凤九黎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大片烧伤，因为烧得太过于严重，全都拧巴在一起结成了骇人的痂。

老太太递过来一张矮板凳，凤九黎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哎呀，说起那个老东西啊，也是可怜人呐……”

对面，老太太的声音透过空气一点点游弋进凤九黎耳朵里。

她静静地听着，内心的震撼也越来越强烈。原来，老人只有孙子这么一个亲人了。

儿子儿媳，因为老人年轻时候不同意他们的婚事，约定私奔。一次车祸，同时殒命。

老人接回孙子的时候，只有三四岁。过于溺爱，长大就犯浑。因为偷大学城电脑，被关了进去，出来那天被老人狠揍了一顿。

孙子说是要开间网吧，以后好安静下来便于照料老人生活。老人不信，怀疑是孙子撒谎，又把他狠揍了一顿。

“孙子走后，他自己就把铺子收回去，开了那家网吧。”老太太声音孱弱，就像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以前那么宠爱，真没想过会舍得下死手打。”

2018-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