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爷仍然没来。

已经半个月过去了。

柳树下的假人被我怨愤地踢打过好几次，可他就是不来。

倒是玉桐又来了。

这次是白天。

就在我刚刚出房门的时候。

我慌张地四处看了眼，还好那位老仆早已经领着人收拾完饭菜走了。

可玉桐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灰色的衣服，腰带系了黑色的一条布绳。脸上也没有化妆，裹着头巾，很是不显眼的样子，就像一个普通的农家姑娘。

她说要带我见一个人。

我答应了。

她要带我走到时候，我往柳树下看了一眼。

它依然没有动。

玉桐也往树下看了一眼，然后蹙起了眉，又回头看看我，什么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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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从墙头带我出去的，就像公子无良一样。

可那时候我有红鸯和红鸳，现在只有红鸯还在。

我开始还有些懊恼，没有提早把红鸳要回来。可是后来我又想通了，就算红鸳在又怎么样。

我不是一样不敢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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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我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是黑色的，车窗封住了。在城里的时候还好，一出了城，车夫立刻就在外面扬起鞭，然后马车就开始快步跑了起来。

“去哪？”我有些忐忑起来，小声问她。

“到了就在知道了。”她的表情很严肃。腰杆挺直着，眼睛盯着前方，手总是按在剑柄上，伺机而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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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我来了河边，又或者是江边。

不知道。

我一直没有离开过裴九爷的家。

我只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码头，周围囤积着很多没来得及搬走的货物。

水面很宽，上面泊着几条船。

一个瘦瘦高高的人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出来，远远地对着玉桐打了个眼色。

于是玉桐就带着我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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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我进了一条船，很大的一条船。

这条船似乎很旧，上面有很多破损的地方。但是都被修补过了。看起来坚固又结实的样子。

我们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中间是一张桌子，一个瘦削的人在桌后坐着。他身着华贵，腰里配了一把很长的弯刀。他的眉毛总是立着，眼睛也瞪得大，显得黑色的一对眼珠尤其的小。

很多人在边上站着，腰里也都配着刀。

大部分都光着膀子，肤色是红的，常年日晒的样子。

玉桐对着中间那人欠身行礼。

“见过三爷。”玉桐说，“人给你带来了。”

“这就是？”他问。

“嗯。”

“看着不像啊。”他盯着我打量了很久，然后说，“她能杀得了当今盟主？”

盟主。我猜，他说的是公屠雄。

“人不是她杀的。”玉桐看了我一眼，“别人帮的。”

“这我倒也听说过。”那个叫三爷的摆摆手，“那，她当初真的一个人去找的裴万峰？”

“嗯。”

“哦哟？有那么大的胆子？”

那个人笑嘻嘻站起来，绕开桌子走近了，然后又绕着我打量了几圈咂嘴说，“啧啧，也是，长成这样得确不用怕，教我我也舍不得杀。”

旁边的人都哄笑起来，前合后仰，动作夸张的厉害。

我皱了皱眉后退了些。

玉桐倒是没变脸色。

“笑什么都！”他又往四周瞪了一眼，于是人群便也安静了。

“两个大美人儿来了，你们愣着干嘛，赶紧给腾个坐啊!”他喊了一声，立刻便有人搬了座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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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不喜欢他。

也许还很害怕他。

他就像是个土匪。每次看我的眼神总是让我心慌。

我不自禁地往玉桐的身旁靠了靠，贴着她站着。

她蹙眉看我一眼，眼神里很是鄙夷。

那个人大概也是察觉到我的慌乱了。

于是一边叫人端了茶水，一边安慰。

“姑娘别怕。这次叫你过来呢，也没什么恶意。嘿嘿，就是想着能跟你打一商量。”

“什么事？”我问。

玉桐看了我一眼，语气有些不悦，“还能干嘛，自然是为了能早一天杀了裴万峰。”

他们总是管裴九爷叫裴万峰。

可他明明不是，他说他叫裴孟轩。

那个叫三爷的斟了一杯茶，然后把茶杯推过来。又自我介绍说，“我叫杨震。蒙江湖上兄弟们抬爱，喊我一声镇三江。你要是不见外，叫我杨叔就好。”

我没有说话。

他的神色变了变，似乎是觉得我无礼。

但他没有发作，干干笑了笑又问我。“杀那家伙，你有什么打算了没？”

“没。”我如实回答。

他拧了拧眉，嘴角变得凝重了些，往玉桐那边看去一眼。

玉桐一手端着茶杯，悠然地坐着说，“我早跟你说过”。

杨震便闭住了嘴，思量一会儿，又讲“那就按着我们的意思来。你觉得把他引到这儿来，有没有把握？”

“嗯？”我有些困惑，“你要做什么？”

“老子说了，要帮你杀了他。”他的语气有些凶狠起来，眼睛盯着我，恶狼一样。

大概也是察觉到自己失态，他冷静了会儿又挂上笑安慰我。“姑娘莫怕，这次也不用你动手。”他说，“只要你能把他骗到这儿来，剩下的事都由我们来处理。能做到吗？”

我有些困惑，“可你为什么要杀他？”

“这你就别管了。就说能还是不能。”

我没有回答。

倒是玉桐出声了，“行了，计划改了。她办不了。”

玉桐又瞥我一眼，“要是真有杀他的心，她早动手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杨震又瞪眼，“耍老子？”

玉桐斜斜看他一眼。

那位三爷咬咬牙，又重新按捺住脾气坐下了，只是脸色依然阴沉，“那你说，怎么办？”

“把她留在这。”玉桐说，“只要把她留着，然后给裴家寄去口信。他裴万峰自然会来。”

杨震眉毛拧在一起，望望我，又看看玉桐，“怎么个意思？”

“她喜欢裴万峰，”玉桐悠悠说，“裴万峰也没杀她。你还不懂？”

“操！你是说，那姓裴的真看上她了？”那个杨震忽然笑起来，解恨地一拍手，高兴地骂起街来。

我以前一直以为裴九爷说话就很是粗俗了，没想到他们这群人比裴九爷更要不堪。

但是我最怕的还是玉桐的话。

我不傻，听得出来她的意思。她是想把我当人质扣在这，然后引诱裴九爷过来。

我有些慌，四处望了一眼。眼泪差点又要落下来。

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扭头看向玉桐，她却并不理我。依旧端端地坐着，与杨三爷商讨着些什么。

我没听。

我只想逃离这里。

可他们人很多，每一个角落都有人。我更怕起来。禁不住又往玉桐的身边靠了靠。

她转下头来看我一眼，敛着眉，眼神里看不出是不满还是迷惑。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杨三爷拍了拍大腿，然后笑着点点头，“成，就这么安排。”说完了又抬起脸，阴恻恻一笑咬牙吼，“到时候都他娘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是这一次再弄不死他，老子他娘的把你们全剁了喂鱼！”

那些人也跟着激动起来，抽了刀举过头顶，怪吼一声，喊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号子。

玉桐皱了皱眉，似乎也是不太习惯跟他们打交道。

明明就是一群匪类。

玉桐清了清嗓子，再对着杨三爷一行礼，“三爷保重，我先回了。”

我也刹时警觉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玉桐，见她往外果真往外走了，便快步跟上她。

那些人立时齐笑着聚过来拦，不怀好意的样子。

“三爷，那现在这人怎么处置？”有个人伸手就过来拉我。

我后退着躲开了，抱着玉桐的胳膊不肯放。

杨三爷在后面捏着下巴，邪邪笑起来，“怎么处置？姓裴的看中的女人，你说怎么处置？”

他们又欢呼起来。

我更怕了，哀求一样看着玉桐。

她甩了甩胳膊，想要把我甩脱下来，喊，“别缠着我。”

2017-0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