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林少华走过去扶起了孟瑶。

孟祥第一次注意到林少华。

“我是林少华，”林少华和孟祥握了一下手，“我是孟瑶的邻居，也是她的......”林少华看向了旁边的孟瑶，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也是她的好朋友。”

孟瑶没有反驳，她朝孟祥点了点头。

“林少华，”孟祥说，“谢谢你照顾我的妹妹。她性格内向，许多苦都喜欢装在自己的心里。希望你以后能多帮我照顾她。毕竟我是个废人。”

“哥，”孟瑶再度哽咽，她受不了听到孟祥说自己是个废人，“你不是废人。你不要再这么说自己，求你了。”

“我明白，”孟祥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们走吧，去看父亲最后一眼。”

他们来到灵堂，哀乐声让每一个进到这里的人都心情沉重。

工作人员将他们父亲的棺材抬进了灵堂，然后打开棺盖。

孟瑶和孟祥慢慢地走过去，他们将最后一次看到他们父亲的脸。

那是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去世之后的孟岩比在世时仿佛要年轻许多。

或许是孟岩的灵魂将他的肉体折磨太久，所以灵魂离开肉体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和容貌又变回到了生病前的样子。

孟祥扒着棺材边缘朝安详地躺在棺材里的王启明大声地喊了一声：“爸——！”然后便捂着脸失声痛哭。

而孟瑶只是呆呆地看着王启明惨白的面容，一动不动。

她既没有哭也没有叫，她只是安静地站着，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仿佛她只是前来送别的友人。

可是越是这样就越能说明她内心的痛苦。

“孟瑶，”林少华将手搭在孟瑶的肩上，“想哭就哭出来吧。”

可是孟瑶依然没有哭。

瞻仰遗体的时间结束了。

工作人员将棺盖盖上，推着推车将棺材推离了灵堂。

他们父亲的下一个目的地是焚尸炉。

他们的父亲即将会化为灰烬。

他们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永远也......

孟瑶像如梦方醒般地扑了过去。

她推开工作人员，用力地打开棺盖。

她还想多看父亲几眼，她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把父亲拖走。

不能，她不能。

她扒着棺材边缘朝着死去的父亲撕心裂肺地痛哭。

那哭声和着哀乐让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

她想起了她过去对她父亲说过的那些令他伤心的话，想起了她对父亲做过的那些让她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她痛苦得就快要死掉。

她的哭声充斥了整个空间，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她根本就听不见也不想听见。

她死死地抓住棺材的边缘，任凭任何人拉他、拖她、拽她，她都不松手。

她一直哭，一直哭，每一滴眼泪仿佛都是从她心里流淌下来的痛楚。

她将自己哭得筋疲力尽，视线模糊。

林少华的眼睛也湿润了。

他从她后面抱住了她，他说：“孟瑶孟瑶，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让我好心痛，求你了，不要这样。我想，叔叔的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孟瑶一边抽泣一边点头。

“小姐，请你节哀顺变。火化的时间就要到了，这种事情耽误不得。”工作人员仍在耐心地劝导。

“请你们......请你们允许我给我的父亲磕一个头，可以吗？”

“请尽快。”工作人员回答。

孟瑶扶着棺材缓缓地跪了下来。

她在磕过一个头之后大声地对着孟岩说：“爸，我和哥哥都会替你好好地活下去。爸，请原谅我的任性，请原谅我的不孝，来生，如果有来生，请让我再做一次你的女儿。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

七天后，孟瑶和林少华启程离开。

他们走时，孟祥和许静去火车站送他们。

许静将孟瑶拉到一边，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了孟瑶。

“这是咱爸生前要我交给你的。他说你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他看到你变得如此不快乐，他的心里很内疚。他要求我将这十万块钱交给你，他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替他好好地活着，他会在天上保佑你和你哥哥。”

“你和我哥比我更需要这笔钱。我只是一个人生活，况且我每个月也有足够的收入。所以我.......”

“瑶瑶，你听我说，这是你父亲在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交给你的东西，请你不要为难我。”

“嫂子，”孟瑶抬起头看着许静，“这么多年来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哥和我父亲，而我没有尽到我应尽的责任。辛苦你了。对不起。”

许静微笑着将右手贴到孟瑶的脸上，她的拇指不停地抚摸着孟瑶的脸颊，她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所以也谈不上辛苦。你哥哥当初为了救我将自己的两条腿都搭了进去，我这点苦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孟瑶点头，她向前一步抱住了许静。

她听到许静在她耳边对她说：“瑶瑶，想要的太多就会不快乐。放过自己吧，好吗？”

孟瑶点头。

“另外，”许静的嘴角露出了微笑，“那个男孩子看起来值得依靠。”

“他只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许静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她.......还好吗？”

许静愣了愣，然后反应了过来，她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我们联系。”

“父亲生病以后，她没有来看过吗？”

“来过了。我想她都是趁着没有人的时候才来。因为有一次我碰到她了。她看到我后便慌忙地离开。”

“爸爸他知道吗？”

“知道的。那个时候他的意识还算清醒。”

“哦。”孟瑶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感觉有些失落，可是她不确定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失落。

“其实......”许静欲言又止。

“怎么了？”

“爸爸火化那天我也看到她了。”

“什么？”孟瑶的声音开始颤抖，“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她？”

“我也不知道她当时具体在哪里。我是在卫生间看到她的。她当时带着墨镜，可是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她求我不要告诉你们她在这里。她看起来过得很不好。脸色很差。”

“那是她自找的。”孟瑶装作满不在乎，但她的心里却十分的难受。

2018-0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