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到地点时有没有发病,这无人知晓。张三有没有真的病,也不一定就以外观而论。且张三死于惊吓,发病与惊吓的死因可不一样。”
裴欣有理有据的反问着,众人点头,表示赞同她说的这话。
颜真婧叹口气,心中多有不忍“张三之子也有这些症状,草民懂些医术,号脉之时发现他除了有肺疾,还患有心疾。有些病症是可以传给子孙的,而且张三的死因,是发病与惊吓叠加的所致。”
“那可就好奇了,若不是做贼心虚,怎么会被吓死。张三平日好赌,拿妻子所卖绣品的银钱充作赌资,还漫天要价。就算身体有疾病,也不减轻家中负担,品行不端之人,怎可妇人之仁。”
孙丙的话说出去,四周一下子冷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本想请罪,却被上官婉儿的一个抬手制止住。
颜真婧望着孙丙,眼神严肃认真“品行不端,不是给他加罪的理由。世人多被表象所迷惑,认为衣着暴露的女子,就该不检点。满脸胡须身材粗壮的男子,就该是行为粗鲁。瘦弱文雅的男子,就该是文质彬彬。表象就表象,不代表一个人的人心。”
“那你了解张三吗?历年来的案子中,赌徒伤人,杀人,劫财者比比皆是,你就如此笃定他不是刻意见死不救?又或者不是他推人入水吗?”
裴欣眼睛发热,她觉得眼神的这个人在发光,即便是她想了很多说辞,如今也觉得自己的反驳很无力。
颜真婧自信的笑着,这些话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我不了解,但他的家人了解。张三之妻患有眼疾,但他从未动过手打过家人。他赌钱,也只是赌手中之钱,并没有听邻居,以及任何卷宗报案说他偷盗,甚至劫财的案件。”
她直面应对裴欣的话,反问道“那裴娘子又如何能证明他心性确实卑劣。”
“那颜娘子是在擅赌之人开罪吗?”裴欣反驳。
“我并没有替他开罪,而是将所有事情综合而论。擅赌之人的确性情卑劣,但我不会读人内心,我只是从他行为分析,他并未打妻子孩子,也没偷没抢,这人虽品行不端,但还未失去理智。”
颜真婧深吸一口气“张三应该是跑回家中之时,无意看到了王氏的左眼才在病发时,吓到晕厥而亡的。”
想到王氏那只眼睛,她如今也是浑身难受,居然能长的如此狰狞。
“真是可笑,他们成亲入洞房之时,张三不知道她的长相吗?为何不在那时吓死?”钱乙不服他这个说法。
“张三婚后冷落王氏多年,在家中都不交谈,王氏以发遮面,你们去询问之时不也没有发现异样?若不是我昨夜留宿,发现她正在刺绣时垂下的头发,加上张三之子刻意的告知,他的父亲当时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他的母亲,我亦是发现不到这样的事。”
颜真婧一字一句的认真回答,但是依旧有人不满意。
“小儿之言怎可相信?更何况为何独独告诉了你这些事。”孙丙冷哼,觉得她这编造了线索。
“那是因为有些事情,不是金钱能收卖,不是恐吓利诱所逼迫的。”
颜真婧俯身跪向屏风的圣人,言词恭敬“草民认为,断案判案不能以个人喜好论断,也不能一味的凭借经验而论。所以草民认为,就此案而言,张三无罪。”
“所有的事不能一概而论,这个人品行如何,是可以作为对案件的参考,但也不是落罪的理由。”
颜真婧的说辞,一字一句的敲打在了裴欣的心中。
她的确用银钱收卖了米铺老板,王氏,以及城门郎,但得到的消息,还不如一个被她忽略的孩子。
停顿片刻后,众人还想反驳,却被前方前敲桌子的声音吓得闭了嘴。
“你为何只写两个字。”
上官婉儿的质问带着肃杀之气,仿佛说错一句话,人头就会落地。
“草民认为这件案子,不是考我们搜集矫正线索,不是审案判案的结论,而是要让我们明白,不得带着偏见去审案。草民孤单一人,知晓为百姓做事非一人所为,倒不如尽自己所能,为这件案子补充。”
颜真婧不畏不惧的跪在原地,不敢直视前方。
其余几人相互看看,这话实质的意思他们都听得懂,就是等着他们收集好线索,供给她自己使用。
“你倒是会投机取巧。”
那道低沉,又带着睥睨天下之势的声音,却让颜真婧听出了赞许的弦外之音。
屏风后的圣人起身了,他们将头压的更低了,随着地板上那道逐渐消失的金光,紧张的气氛才彻底缓解了起来。
颜真婧感觉自己绷着的精神头,一下子松懈了,困意袭来令她整个人都摊在地上。
考公令史捡起地上的卷宗,先是一惊,随后才笑道“恭喜颜娘子,陛下点的魁首是你。”
颜真婧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她强迫自己稳下去。
“谢谢令史。”
她用全身的力气,压着她要上扬的嘴角。
她完全听不到旁人的声音,大脑空白的跟在队伍后面。
她感觉空气中似乎有酒香,有蜜糖,踩着的路都是软的。
颜真婧回头望了身后的宫殿,她无数次梦到过自己穿着朝服,奔向这样威仪华丽的场景。
无论会给她安排一个怎么样的官职,至少她觉得她距离这座宫殿进了一大步。
宫们缓缓打开,不远处站着一位低头忧思的男子,他一身白衣站在人群之中,似乎在担忧着什么,愁容爬上眉头,满眼尽是不耐。
当颜真婧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抬起头恰好与她对视,四目相对,颜真婧像一朵绽开的山茶花,笑的美丽灿烂。
殷无虞略微迟疑,眼中的神情由惊讶,即刻转为喜悦。他的眼睛亮亮的,脚步不由自主向颜真婧跑了过来。
颜真婧笑的更开心了,她提着裙子也向着他跑了过来。
他们两个人像是许久不见的恋人,各自奔向了双方。
“姑姑——”
就在他们要抱在一起时,一个小身影将殷无虞推了出去,硬是将他的位置抢了过去。
颜真清扑进颜真婧的怀里,姑侄二人开心的叫了起来。
“姑姑你是不是拿了魁首!是不是啊!”
颜真清笑的牙床都露了出来,一张小脸笑的像大菊花。
“你姑我是谁呀!榜首除了我,还能有谁!”
颜真婧抱着他在原地跳,她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走,姑请你去吃好吃的。”
颜真婧拉着他的小手,边跳边走。
颜真清拼命的点头,然后好奇的看了一眼刚才跑在他前面的男人。
此刻这个男人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仆人的背似乎有些痛苦。
“额……姑姑,他好像扭到腰了。要不要帮他正正?”
颜真清用手指点了点殷无虞,好像这腰扭到是因为他推了人家这一把。
颜真婧压根就没看到刚才跑过来一个人,她朝侄子指的地方看过去,这背影熟悉又陌生。
她眼前划过一些场景,有浓烟,有火光,还有一个即将倒下去的人。
颜真婧摇了摇头,摇走脑袋里的画面。
“那个……这位郎君你还好吧?我懂点医术,不如我帮你施针?”
颜真婧试探的问了问,但她也就是问问,并不想真的帮忙。
殷无虞深呼吸好几下,调整了多次心态,才缓缓的转过身。
颜真婧眼睛一眯,眼前这个满脸通红,忍着剧痛的男人,她怎么有点眼熟呢?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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