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Z大开学还有两周。

席艾提前去了学校，学校里空荡荡的，几乎没遇到什么人。

今天，她约了系主任在办公室谈话。

一进门，系主任坐直身体，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有些惋惜地问道：“退学申请带了吗？”

系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

这些年，表演系出去的学生浮浮沉沉，前途各异。

她看多了学生们毕业后的境遇，那双眼睛目光毒辣，几乎能一眼看出新生的潜力和前途。

席艾是那一届学生中，唯一一个让她感到惊艳的。

以席艾的美貌，只要没有走上歧途，甚至不需要太多演技，都能在娱乐圈稳稳混口饭吃。

但她很快听说席艾请了长假。

再后来，席艾大二时签了经纪公司。

系主任偶然听说是星梦娱乐，不由得为她感到难过。

那是什么地方？

表演系里不少师生都知道。

系主任跟专业课老师聊过这件事，都觉得席艾这个学生可惜了。

一晃到了大三，席艾的经纪人居然主动打电话给系主任，要求她帮席艾办理退学手续。

系主任沉着脸看向面前的少女。

她眼中的青涩懵懂似乎都被磨去了。

那双眼睛，不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的双眸。

但眼神里的自信从容，又绝不是被星梦长期压榨的底层艺人会有的。

席艾向她礼貌地问过好，款款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系主任的目光被她牢牢吸引住了。

她镇定自若地微笑，谈吐举止优雅得体，仿佛在面对无数镜头，呈现出最得体的姿态。

“老师，我不会退学的。”

这句话，让系主任心中一惊。

席艾依然浅浅地笑着，以一种成熟负责的口吻，谈及自己的规划。

“我想当一个真正的演员，而不是一只随时可能被取代的花瓶。”

“老师，”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神情狡黠可爱，“我希望这里也能装满东西。”

系主任脸上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

她倒了杯温水递给席艾。

“席艾……”

“老师对你印象很深刻呢。”

席艾笑眯眯地接过水杯，道了谢，认真地聆听系主任的建议。

表演系的学生缺课率一向比其他系高。

学校也默认同意表演系的学生经常请长假。

但是系主任希望席艾能尽量跟上课程，多和学校里的师生交流，为以后的演艺道路打下坚实的基础。

她说的虽然隐晦，但席艾听得出真正的意思。

明白人之间不需要把话说透。

席艾告辞离开时，系主任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对了，我认识的一个导演过几天可能会来学校里选拔演员。”

她乖巧地点点头，再次向老师道谢。

上辈子，那部戏一夜爆红。

戏里的女四号女五号都跟着飞升。

可惜导演来Z大海选演员的时候，她被困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剧组，无暇脱身。

但是这次，她绝不会错过机会。

席艾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正打算离开Z大时，手机突然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心存疑虑，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席艾吗？”

是冯子期。

“冯导，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屏息听着电话那头略带焦急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不，不管你在哪里，马上打车到市电视台。”

“好的。”

席艾知道，眼前的事情一定非常紧急。

她跑向学校门口伸手打车，电话里冯子期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剧组要上一个综艺。”

原先定好男女主和男二女二一起上。

但饰演男主的男演员档期排不开。

剧组早已安排冯子期顶替男一号陪他们上综艺。

前几天，女二号去外地参加商演，今天她乘坐的航班临时取消。

那期综艺很快就要开始录制了。

冯子期和剧组沟通后，一致决定找席艾去救场。

席艾临危受命，根本来不及换衣服，匆匆赶到市电视台。

“席艾！”

冯子期在门口等她，一见到她，立刻带她往化妆间赶。

“还有一个小时，应该还来得及。”

席艾点点头，一路小跑地跟在他身后。

冯子期回头飞快地说道：“没有什么台本。席艾，做你自己就好。”

“嗯……”

话音未落，她突然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

“啊？”

身上被泼了一杯温热的咖啡。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赶时间……”

那个撞了她的工作人员连声道歉，捡起地上的空咖啡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席艾今天穿的是件乳白色的T恤配牛仔热裤。

这杯咖啡将她的T恤染得深一块浅一块。

“没被烫到吧？”冯子期眉头紧皱，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席艾苦苦一笑，摇头道：“希望化妆间还有合适的服装。”

“你们怎么才来啊？”

一个化妆师从化妆间里探出个脑袋，朝席艾不耐烦地招手道：“快点进来，该化妆了。”

席艾忙朝冯子期点点头，快步跑进化妆间。

冯子期站在门口，目光复杂地盯着那个工作人员消失的方向。

化妆间里。

魏梦竹早已占了位置最好的座位，由着两名化妆师给她做造型。

她看到席艾进来，不屑一顾地撇撇嘴。

正在给魏梦竹上妆的化妆师给候在旁边的学徒使了个眼色，“你去给新人化妆。”

学徒呆了呆，见席艾一身咖啡渍，不由得问道：“就穿这身衣服吗？”

“蠢货！”化妆师骂道，“衣架上不是有多余的服装吗？让她换上，赶紧化妆。”

席艾身上那件脏兮兮的白T恤是不能穿了。

但她接过学徒手中那件衣服，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也太老气了吧？

黑色蕾丝边连身长裙，胸口缝着彩色的细小串珠，材质软塌低劣，这样的款式倒退十年她也不会穿。

“不穿这个，你还想穿那身脏衣服上台吗？”

化妆师催促学徒道：“别磨蹭了，赶紧给她上妆，上完妆把衣服换了。”

“席小姐，你坐吧。”

席艾在她面前的位置坐下。

她清楚地看到，坐在她身侧的魏梦竹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容。

“那就先上底妆了，席小姐，闭一下眼。”

席艾闭眼前，看到学徒笨拙的手势，心里咯噔一下。

这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的。

2020-0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