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雪白的墙壁上只挂着一张做工精细的墨色金纹雕弓，元修明有些不明所以。

“世子认为这张弯弓如何？”

“我虽不擅弓箭，但也是能看出来此弓绝非凡品。”元修明虽觉得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云月姣令人将弯弓取了下来，一寸寸抚摸着上面的纹路，有些叹息道：“这把弯弓名为逐鹿，是赏下来的御赐之物。只可惜秋猎时节早已过去，它也只能困于这藏书阁中。”

元修明神色微动，他侧目看向身旁的那人。少女眉眼精致，面上神情带着可惜与哀叹，仿佛真的极为喜欢这把弯弓。

“古人有句话，飞鸟尽，良弓藏。”云月姣将弓递给身旁青鸾，转而迎上元修明的目光，“元世子说是不是？”

元修明心下俱震！神情渐渐沉了下去。

云月姣见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随意抽出一本古书，正色道：“多谢世子为月姣挑选书籍。”

……

三月开春，刚从云梦回京的淮南侯世子元修明突然染上重病，名医遍访无果，只得暂时在家休养。而淮南侯元温纶心系爱子，对于朝中之事有心无力，便禀了皇帝让其他人去接手水利事宜。皇帝怜他父子情深，赏赐了不少东西令其好生养病。

倒是不知情的百姓唏嘘了一番，人人皆知那元家世子年少有为，当称得上青年才俊。可惜这病情来的猛烈，本可以在朝堂之上不落青云，如今却是被耽搁了。

只是百姓这么看，身在官场的人又是一番见解。云青恒长叹一声，明白元家是为了明哲保身，又道自己居然没有看破帝王心思。

淮南侯府近些日子药味弥漫久久不散，按理说这元小世子生了大病，交好的官僚好友自然是要上门慰问。可这元老侯爷以府宅事务繁多为由，闭门谢客。

夜深月明，京城西边的一道身影迅捷如风般翻过围墙，直奔元家的宅院。

凛冽的气息窜进房中，元修明忽而惊醒，抽出床边配剑便朝那人出了招。

“是我！修明！”来人双指夹住剑锋，偏头凑近元修明。

“予竹？！你怎么在这？”元修明收了内劲，一脸惊讶。

房中的灯火被景予竹熟练的点上，少年俊美的面孔被烛火映照之下显得更加动人心魄。他自桌旁坐下，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支着头看向那拿着剑的男子。忽而挑眉一笑，细长的凤眸含着几分深意。

“重病？”

即使就短短两个字，元修明依然听出了好友语气中的释然。

“对。”元修明将剑收回剑鞘，在景予竹对面坐下，“淮南侯世世代代丰功伟绩，至今已福泽几代。加官晋爵若是再往上升，那便是君主的眼中钉了。”

“可皇帝并未打压，反而还更加放权于淮南侯府。”景予竹提壶倒上一杯茶。

“非但如此，我还在云梦立了功。”元修明苦笑，“之前我同父亲都不明白，如今倒是想通，帝王最怕无非就是臣子功高盖主。原先元家如烈火烧油，眼看下一步就是引火烧身，好在一张弯弓及时泼了凉水。”

景予竹皱了皱眉，也未曾去管他口中弯弓是什么意思，“那也正好，元家百年世家也不会坐吃山空，同我一道逍遥恣意，岂不快活？”

“你倒是想的美，我如今是重病在身。”元修明忍不住吐槽。

景予竹与他不同，绮生侯世代领兵作战，老侯爷在几年前一场暴乱中战死，只留下唯一独子便是景予竹。帝王怜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不但赐于他皇家姓氏，还时常唤进宫中令人教导。

只可惜他虽天资聪颖，却无心仕途，辜负帝王一番美意。但就算如此，也不能遮掩他天生自带的光芒。

“可惜啊——”景予竹摇头叹道，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之前我百般暗示，你皆是无动于衷，为何如今倒是想通了？”

元修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不是说了，是一张弯弓泼了冷水。”

景予竹若有所思，歪头笑得邪气。

一连着几日，天气都是极为不错。院落的蝴蝶兰因为光线的充足开得更加艳丽，云月姣正一勺一勺悠闲地给它们浇水。青鸾紫翎跟着她身后拿着剪子修剪着多余地枝叶，好半天才从花中抬起头来。

“小姐，你看这花开得越来越好了。”青鸾笑着道。

云月姣放下手中的水壶，蹲下来看着绯红的花瓣，“只是可惜花无百日红。”

“小姐......”青鸾语气带上一丝惋惜，“想前些日子，元小世子还同小姐讲解古籍，本是大好前途，怎么就突然染上了重病......”

少女眉眼柔和，眼底却突生一分凉意。有些时候，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的，根部之下，确是最为阴暗的深渊。

正想着，紫翎走到她身旁将她扶起，“马上就是用午膳的时候了，小姐莫要弄脏裙摆，待会来不及换。”

云青恒前些日子忙着朝堂之事，又碰巧元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几乎日日深夜才回到府中。如今算是告一段落，便想起自家女儿前不久落水受寒方才好转，于是吩咐了三姨娘操办宴会为云月姣祝贺一番。

花厅当中已是落座不少宾客，虽然她云月姣在这京城当中交好的挚友寥寥无几，但云相府的名声在外，就是走个过场也得来此赴宴。

白念柔此时正被贵族小姐们围着说笑，她今日穿着一件鹅黄色水仙花纹挑线纱裙，外面罩着霜白广袖杭绸开衫。秀发被挽成一个优雅的如意髻，插着一支做工上乘的莹白玉簪，肌肤如玉，清丽无比。

让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才是这今日宴会的主角，云相府中的嫡女呢。

“柔姐姐近几年越发地好看了，如今也是待嫁的年纪，不知这上门提亲的贵族公子是不是要将云相府的门槛踏破。”说话的是京兆尹家中的小姐纪夏烟。

白念柔虽然只是一个云家的表小姐，但凭着圆滑的为人处世，同这些贵族小姐的交情倒是都不错。

2020-1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