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陈江愿意亲自上门走一趟，许长姝自然千恩万谢地带着他往家赶。

两人经过镇上的长生药铺时，里面的学徒王小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囡囡，你相公是不是不好了？刚才你家小妹把掌柜的请过去了。”

许长姝霎时脸色发白，只觉得自己连走路都不会了。

怎么会这样！

出门的时候，他虽然脸色有些差，但也不至于……

陈江见许长姝呆在了原地，忙催促起来：“发什么愣啊，赶紧回去。”

柳公子要是死了，自己岂不是少做一单生意！

许长姝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心跳缓下来。

她有心想要问问王小具体是什么情况，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泪就那么不要命地砸落在地，像她的一颗心似得，碎成了一瓣一瓣。

陈江焦急，他手上有几套值钱的大房子，好些日子了都没人来买。

这要是能入了柳公子的眼，中间能拿不少银子。

他一把扯住许长姝的胳膊，再次催促：“哭什么，还不回去看看。”

许长姝慌忙用掌心抹了抹眼泪，这才觉得似乎有了些力气往家走。

两人一路小跑，推开院门的时候果然听见里头有陌生的声音在说话。

许长姝见许娇娇站在院子里，下意识地问：“娇娇，你怎么站在这里？相公怎么样了？”

许娇娇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回屋去了。

也不知哪里受了气，这会儿往她身上撒。

陈江担心里面的情况是自己一个外人不方便看的，便伸手推了推许长姝。

许长姝快走了几步。

还没到房门口，大夫沈毅就提着医药箱迎面走了出来。

“沈大夫，我相公怎么了？”许长姝一开口，声音里全是颤抖。

沈毅摇了摇头：“柳公子有些发烧，应当是昨夜着凉引起的，回头煎了药服下就行。”

说着，忍不住叹息：“不过他的旧疾，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许长姝这才松了一口气：“谢谢沈大夫了，我一会儿就过来拿药。”

他说对柳萧然的旧疾束手无策，许长姝倒是没觉得出乎意料。

柳家那样的门户，能找来的必是名医，可那些名医都没治好柳萧然。

沈毅毕竟只是平乡小镇上的大夫，医术想来高不过那些名医的。

她自然没报什么希望，不然一早就去请了。

沈毅先回药铺去了，许长姝则赶紧进屋去。

柳萧然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双目空洞地看着上方，周身的气场很是压抑。

许长姝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伸手在他额头一探，果然正烧着呢。

她一时没忍住，心头一涩，眼泪便又开始往下掉：“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的，你这会儿很难受吧？”

柳萧然缓缓地将视线移到她的身上，问：“人找来了么？”

许长姝连忙点头：“就在外面呢，知道你身体不适，所以没进来。”

柳萧然嗓音微哑，沉声吩咐：“让他进来。”

“可是你的身体……”

“去。”

他虽虚弱，却气势凌然，根本就不容旁人忤逆。

许长姝僵持不过，只得将陈江请了进来。

明明躺在床上的人气若游丝，仿佛三岁小孩都能要了他的命。

陈江却还是下意识地躬身请了个安：“见过柳公子。”

柳萧然目光清冽地看着他：“带纸笔了吗？”

陈江点了点头，赶紧从包囊里拿了出来。

“替我记下来。”柳萧然稍顿了顿，随后说了一个方子。

许长姝有些茫然地看着陈江笔下飞舞，脑子里浑浑噩噩起来。

相公他，这是在开药方？

久病成医，他能如此熟练地说出药方来，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痛苦辗转的日夜。

她不禁心头晦涩，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等到陈江停笔，便听柳萧然清冷地道了声谢，随后又道：“长姝，你去照这个方子抓药。”

接着，他的视线落在了陈江的身上。

“我有事与你详谈。”

声音淡淡，却仿佛帝王的命令。

柳萧然和陈江谈了些什么，许长姝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将那张药方拿出来的时候，沈毅眼中的惊喜。

“这、这方子！”沈毅抖着手，拿着方子不舍得放下。

许长姝对这些不懂，只知道这方子似乎不错，不然沈毅也不至于如此激动。

但她更关心的，是尽快抓药，煎好了让柳萧然赶紧喝下去。

“沈大夫，这个方子没什么问题的话，我想赶紧抓了药回去，我相公还在等着呢。”

许长姝轻声提醒了一句。

沈毅却激动地拉着她的衣袖问：“这方子哪来的？”

刚才顾虑到许娇娇在外边，柳萧然并没有当场将药方拿出来，所以沈毅压根没想到它出自柳萧然之手。

许长姝耐心地解释了一遍，倒令沈毅生出了几分唏嘘来：“柳公子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呢……”

“囡囡，你不知道，这方子用药极巧。”

沈毅激动地指着几个药名给许长姝看：“你看，这个、这个和这个，这几味药放在一起，竟能消解掉药物对肝脏的伤害。”

许长姝感觉有些头疼，她压根就不识字，更别提这药那药的。

好在沈毅虽然激动，倒也记得柳萧然在等着药。

他试探着问：“囡囡，这个药方留给我，这次的药全都送你，行么？”

许长姝下意识地想拒绝。

虽然她什么都不懂，但这是柳萧然的心血，是他从小到大与病相搏的经验，她不忍心就这么送出去。

但她更希望别人得病之后能得到最好药方，不像柳萧然那样拖延濒死。

心里想着，她便微微地笑了笑：“沈大夫，这个药方可以留给你，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今后一定要……”

她还没说完，沈毅就已接过了话头。

“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你放心！我沈毅绝不会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悬壶济世是每一个医者的心愿。”

不知为何，沈毅本是个佝偻清癯的老头，此刻日光下他的身影，在许长姝看来却分外高大。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滋生疯长。

许长姝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沈大夫，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学医吗？”

沈毅笑出声来：“想学就找你相公教去，他能拿出这种奇巧的方子，还能教不会你？”

2019-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