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淮南，今日是难得的晴朗天气。

“你便是苏氏……苏衣衣？”

“是便如何。”面前女子袭青衣，衬着女子肌肤透着一股淡淡的粉色。鸦黑发丝披落，仅仅用一条月牙白发带系着。苏衣衣戴着青色面纱，垂首持笔细心的在宣纸间勾勒。

手中不曾停笔，也不曾抬头看一眼声音的主人。

南风辞身着一袭掐着黑边的朱红长袍，袍底延伸至上身的是绣工繁琐的重瓣金丝牡丹，黑色云锦墨玉腰带束着腰身，衬的整个人风姿俊秀，如松如柏。乌黑的头发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鎏金黑玉发冠之中。

此刻他正把玩着手中的冰骨折扇，就斜斜靠在药庐的门边，挡住了大片阳光。

心想这苏氏妖女一副清清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哪里有坊间传说的魅惑人心无恶不作的本事。

“梦里醉，你可知晓。”

听到梦里醉，苏衣衣停笔，抬眼。

梦里醉，是江湖人称苏氏妖女苏衣衣的独门秘药。中了梦里醉的人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因着心中的执念在梦中得以实现不肯醒来，不用些许时日便大限将至，中毒之人却是甘之如饴。

除了苏衣衣，无解。

入眼男子的让苏衣衣略微愣神，因为他的容貌太盛。

瓷白的皮肤，风流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唇瓣，一般人衬不住这一袭红袍，穿不好就会显得有些女气，而穿在面前这人身上，既不觉一丝女气，只觉得这通身的气度与红袍相称极了，像是平时那些话本子里纠缠小姐爱而不得的反派人物。

那眼梢的小红痣，倒是与朱红衣袍相互辉映，多看一会都会让人沉醉在那墨色的眸子中。

而苏衣衣向来不喜欢容貌太盛的人，于是偏了偏眼神。没回答对面男人是陈述句语气的问题。

“你且让让。”

南风辞正好对上苏衣衣望过来的目光，她眼角眉梢都含着风情，偏生又是冷冰冰的样子，看的叫人勾心挠肺却又欲罢不能，南风辞舌尖顶着腮肉，心想，这样看倒有点妖女的样子。

“你挡到我的视线了。”一双细白柔荑略抬起，那双手，指尖微翘，修长如葱，指甲粉润如玉，肤色如雪。画的是好一副春山卉木图。

南风辞自来熟，看着苏衣衣并未搭理自己的问题，便进了药庐自寻了椅子坐下，毫不生分。

药庐狭小的空间因着南风辞的不请自入有些拥挤，苏衣衣只当南风辞不存在，抬起画笔认真的完成自己尚未完成的画作，这里添一笔茶树，那里添一笔杏花。

南风辞静静的等着，也不恼不催。苏衣衣全神贯注的在作画，却不自知自己在这三月的淮南里，也成了一副佳画刻在了南风辞的心上。

“画完了？”

“何事？”

“梦里醉可是苏姑娘研制？”

“是。”

“劳烦姑娘跟本王走一趟，救一人。”

“你既知梦里醉，便知我只杀人，不救人的规矩吧。”若不是苏衣衣的画已经好了，需要撑起来晾一晾，她差点不甚雅观的掏掏自己的耳朵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居然来找苏氏妖女救人？

素手将画抬起轻轻的煽动晾干，专注的隔着面纱轻轻的吹动画面，青色面纱被吹起小小的弧度。她想着明日上山捡些檀木枝杈做个架子，将画挂起来。

南风辞勾起嘴角，像是早就知道苏衣衣会如此回答他。从袖袋中取出一支桃木簪子，式样古朴，毫无特别之处，递到了苏衣衣的面前。

苏衣衣吹动画面的动作没停，拿眼角捎了一下簪子，这一下却叫她身形一滞，簪子的簪尾处有一个缺口，还刻着一个小小的袅字，这不正是自己雕刻了送给阿姐的生辰礼物吗？

“你是？”苏衣衣顿了片刻，拿起簪子摩挲着簪尾的缺口，就这个缺口，阿姐还嘲笑自己手笨来的。

“苏袅袅姑娘正在本王府中，身中梦里醉数日，急需救治。”

“苏姑娘现下可愿意跟本王走一趟？”

“可。”

苏衣衣小心翼翼的将桃木簪子装进袖袋中，出了药庐便随着南风辞上了马车，这马车车身为黑楠木，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红色丝绸所装裹，四角没挂铜铃，倒系上了价值不菲的暖玉，暖玉在初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下边垂着红色绸子穗，随风微荡，一如这马车的主人张扬肆意。

“苏姑娘不带些行装吗？”

“医者父母心，我现下一心想要救人。”苏衣衣进了马车坐姿端庄，眉眼间一派正气，与那些仙风道骨的道姑无甚区别，仿佛只杀人不救人的话刚刚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再说了，钱财那种东西，哪有阿姐来得重要？

“倒是本王不甚仁慈了。”南风辞明明在自谦，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却盛满了调侃之色。

苏衣衣晲了他一眼，决定不理会这人。她向来懒散惯了，平时不是爱动笔墨之人，又到了自己雷打不动的午睡时间，再加上今日心血来潮作了画，便有些累了。但是挂念着阿姐，苏衣衣便强撑着眼皮，心想着这马车是四处皆是软垫，还点着上好的宁神熏香，是个好马车，这车夫驾车技术也是四平八稳，不觉丝毫颠簸，也是个好车夫，比素日自己骑马不知要舒服多少倍，迷迷糊糊的想着，便听见了耳边传来了好听的声音。

“苏姑娘若是累了，便休息一会，待到了燕京，我自会叫你。”

一阵微风掀起了一帘朱红色的绉纱遮挡，春风拂面，吹开了苏衣衣面纱的一角，漏出颈前细腻的肌肤和一小节好看的锁骨。苏衣衣偏头，瞥见外面的行人亲切交谈，盈盈挥手，乃是绿野的一片繁华，好似那年师傅带着自己初入燕京城的繁荣光景。

“苏姑娘放心，我不是坏人。”

倒是善解人意，她当下就靠着软榻闭上了眼睛。

2019-1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