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远去的几人，景勋微微叹气，随即摆驾安宁宫。安宁宫内，臣皇后卸下那些繁重的装饰和服饰，正对着镜子发呆。

景勋刚到门前，陈皇后身边的流莺正想通报，却被景勋制止，他一步一步，悄悄地走近陈皇后身边。景勋明白她心中所想，她想起了往事。

“若雪，在想那件事情么？”他宽厚的手掌搭在陈皇后肩膀上，那镜面里映着的是璿国的帝后，但他们曾几何时也曾年轻过，也有过错和失望。

“没有，想又能做什么？已经是往事，随风而去了。”陈皇后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但眼神里浮现的是难过的神色。

景勋叹了一口气，询问她：“你大底还是恨朕的，那清月公主让你想起她了？”景勋和陈皇后成婚差不多三十余载，对自己的结发妻子最了解不过了。

陈皇后靠在他的肚子上，闭着眼睛，那沈清月像极了她那故去的妹妹，陈如兰，景勋的侧妃，她的亲妹妹！

“陛下是说的是哪里话，我不恨陛下，只恨自己，恨自己没能保护她，让她被惠妃逼成那样，最后还害了陛下，害了皇家子嗣！”

景勋登基那年，不过是弱冠之年，那时权臣当政，他一个年轻的皇帝，看似风光无限，但却没有多少权利，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林氏与陈氏，林氏一族，是璿国的开国功臣，有过以为皇后，三位贵妃，还有十几个嫁给了王爷的王妃，林家的男人更为出息，文武上至太师少傅，武官上至镇关大将军，林家都有人，这样的家族一呼百应，就连皇帝也得给林国公一个面子！

而这陈家，寒门出生，先帝时，陈皇后的父亲，陈琰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不少寒门和清廉官员愿意追随他。为了稳定两家，先帝给景勋选的，就是陈氏陈若雪为太子妃，林氏林慧颖为侧妃，意图权衡两家。

但这样的局面，在先帝驾崩后，开始走向毁灭，而那一切都是从陈如兰入宫开始的，那年，陈皇后还不是皇后，为了稳住林氏与陈氏，景勋没有立皇后，也因为没有，才有了如兰的事。

和今日看到的差不多吧，陈皇后回忆着，那时的慧妃仗着自己娘家人势大，对陈皇后百般刁难，为了姐姐的安危，陈如兰入宫，封如妃，居于永乐宫。

陈如兰虽名中有兰，但却不是君子兰，她更像是夺目的牡丹，光彩照人，她活泼的性格吸引了景勋，独宠她半年，那半年里，景勋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妃嫔处，对陈如兰的要求也是百依百顺，但就因为这样，招来了祸事……

“陛下，还记得那是哪一年么？臣妾只记得那年的雪很大，冷了妹妹的那颗心。”

“靖和五年，我登基第三年，若雪，那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没能保护好自己她，寒了她的心。”

景勋抱着陈皇后的力度越来越大，那年入冬时，惠妃拉着如妃到了临华宫前，她大声嚷嚷着说如妃是如何如何地在她的膳食中做手脚，让她的孩子流产而死！甚至拿出了证据。

那时的如妃，就和沈清月一样，安静地跪着，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倔支撑着她，可是他做了什么？景勋回忆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反倒是不如景辉。

他害怕林氏，他们重权在握，他还有很多的兄弟，要是他没有按惠妃的意思，那满朝文武的奏章里只会劝他不要沉迷于声色犬马，要以国为基础！

所以景勋怕了，他怒不可遏地罚了如妃，将她打入冷宫。景勋还记得她说的话。“没有做过，就是没有，我不认，死都不认！惠妃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那天真的很冷，景勋回忆的时候，还是觉得冷，彻骨地寒意让他毛骨悚然。

“臣妾这个妹妹啊，认死理，她在那时就已经恨着陛下和臣妾了，她恨陛下听信谗言，恨臣妾袖手旁观，臣妾是罪人，一辈子都是罪人！”陈皇后说着，就开始抹泪了。

那时，无论是景勋，还是陈皇后，都认为这件事就这样了了，谁知道……如兰那样活泼开朗的人儿，会丧心病狂成那个样子，她私通冷宫的侍卫，逃出了冷宫，惠妃怀上第二个子嗣的时候，杀死了她，那个场景，让景勋心痛又无力。

如兰被抓住的时候，已经杀死了好几个嫔妃，他们大都怀有子嗣，那时的如兰，好像是疯了，好像也没有疯，她看着自己的姐姐，看着皇帝，拿出自己藏着的匕首，目光中带着狠厉。

如兰说：“我没有害死惠妃的孩子，我没有……哈哈……但是，你不相信我，你……你不信我！所以我要报仇，我要你，景勋，你从此以后，每一个孩子，不是早夭，就是不得好死！无论男女！”说罢，把匕首送进了自己的咽喉上，血喷得满地都是。

“如今，却应了妹妹的话，陛下的孩子，不是早夭，就是……唯一平安长大的只有辉儿，前些日子，我以为妹妹是要带走辉儿的，陛下，你说妹妹是不是不恨我了？所以她才没有把辉儿带走？”

陈皇后看着景勋，景勋点头安慰她，“这些年，朕的子嗣确实单薄，想来她还是恨极可朕，而若雪你也一样，从那时起，再也没有给朕好脸色了，朕记得朕还是太子那时，就属你最懂得我的心，只是……”

景勋不愿再说下去。

“只是，我们都被权位迷惑住了，最后林家败了，陈家元气大伤，陛下终于可以完全掌控权利，不过那时，妹妹已经走了三年，她死时是罪人，就连丧事都办的匆匆忙忙的。”

陈皇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泪忍不住地流下来。

“是啊！权位，总会迷了自己的眼，希望辉儿能好好地，护好自己想护的，不要让那样的悲剧再上演一次。”

忆及此处，景勋突然庆幸自己没有想对如兰那样，对待沈清月，没有随了罗氏的愿，他闭上眼睛，氏族和皇权之间的斗争又开始了。

2019-1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