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然站着的地方远离皇后，也就只有庶女和丫头喜欢停留，却没想到竟然也能碰到熟人。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也算是熟人吧。

方才那句话，若是别个说出来，云初然条件反射便是戒备，但若是经过她的口，云初然却有些想笑。

“我活得好好的，为何要死？”云初然轻笑，上下打量着她，“没想到你也来了，馨儿。”

来人竟是陈馨儿，想来也是理所应当。据说这次皇后宴请了京中贵女，为了热闹，还顺带给待产贵妃祈福，将叫得上名字的嫡女庶女可都喊到了宫里，兵部侍郎之女想来也差不过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点惊讶，”陈馨儿慌忙解释，“那天之后，京城到处都是在传你的名字，我叫人去将军府外看看，也没看到你的人，还以为你……”

被严淑惠处理了吗？

云初然心下微暖，初见面的人，不过说了几句话，还特地派人去看她，可见陈馨儿心善，也不蠢。

这么说，她是知道自己那天利用她入府的事情，是真的善心，还是想要借机靠近将军府？

云初然未下定论，至少现在，她心里是高兴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云初然看看四周，拉着她往偏僻处走去，“那天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怕是进不去将军府。”

陈馨儿叹口气，鼓了下腮帮子，倒有些未脱稚气，“正因为这样，我还担心是自己害了你，那个继夫人可不好惹呢！我都不敢看她眼睛，像是要吃人似的。”

云初然闷声失笑，陈馨儿却突然又道：“刚才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不过我得提醒你，我刚刚去前边，看见白纤纤同皇后在一起，万一要说你的坏话怎么办？要不你找个机会出宫吧？”

来都来了，哪有那么容易出去。

云初然摇头，“我走不了。”

陈馨儿愣了愣，却很快反应过来，严淑惠既然看不惯云初然，怎么可能让她入宫，除非是……

“那就糟了，”陈馨儿担忧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好像很不喜欢姓云的女孩，听说还跟逝去的前皇贵妃有关……”

说到这里，陈馨儿忽然想起前皇贵妃似乎也姓“云”。

“那个皇贵妃，不会跟你是一家的吧？”陈馨儿惊讶。

云初然目光微沉，面色却不改，笑吟吟道：“怎么可能，我云家去南疆也是因为父亲和武将过从太密，可不是跟皇贵妃过密。”

陈馨儿面色古怪，上下端详她半晌，忍俊不禁道：“你这个人，好奇怪啊。别的人说起这事都吓得脸色发白，你竟然直接就说出来了。”

“本就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又何必隐藏呢？”云初然满不在乎般说道。

陈馨儿抿了抿唇，从袖中拿出一块糕点，笑得像个孩子，“那这块糕点给你，我特意去前面拿的，反正没人吃，就当给你壮胆了。”

云初然怔怔地接过糕点，陈馨儿冲她眨了眨眼睛，“那我先去别的地方看灯了，回见！”

果然还是个孩子。

云初然点头，便见她调头离开，身边的兰新叹口气，“这位陈小姐倒是个好心人，还特地过来提醒我们小心皇后，就是方式有点太拐弯抹角了。”

“她只是庶女，父亲官阶小，比不上一品将军，”看着手中的糕点，云初然莞尔一笑，“这丫头聪明，一定知道有人正盯着我们，还敢冲上来说话……也是很有勇气了。”

语毕，两人正要离开，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尖利的嗓音，“敢问南疆督政云柏之女云初然在何处？皇后召见！”

听见皇后召见，附近的女孩都纷纷议论了起来，毕竟这个名字现在京城也算是“赫赫有名”了。

“是哪个云初然？要嫁给将军府少将军的那个？完了，沾上诅咒之子，半辈子可都毁了。”

“咦？不是说是许给五公子尹景曜的吗？我还问过爹爹了，当初先皇说的就是给夫人嫡子许婚的。”

“可先皇是对先夫人说的，又不是对继夫人……”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那太监又喊了两遍，云初然这才慢慢从角落里出来，来到了那宽脸垂白眉的老公公面前，“民女云初然见过公公。”

老公公眼睛一亮，他可是见过不少世家大族的女子，眼前这个却算得上极其出挑的了。

凝鼻脂肤，秀额柳眉，转眄流精，轮廓姣好，其声如清水净耳，其目如月光明眸，双瞳剪水，神采飞扬。

纵然云初然衣着朴素，也不见钗环耳珰，比大户人家的丫头还要朴素，可那通身的气派，却一下子让人看在眼内，气质出众，体貌娴雅秀丽，楚腰袅娜，莲步轻移，姿态优雅。

就像她手中那朵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在黑暗里带着光亮盛开，让人停步不前。

老公公暗暗点头，可一想到在皇后跟前听到的话，又轻轻摇头，只仍笑道：“姑娘请，皇后可在前面等着呢，姑娘可叫咱家好找。”

“蒲柳之姿，不敢污了皇后凤眼，故此避开人群，劳烦公公带路了。”

老公公心想，这倒是个极会说话的。

三人一走，陈馨儿便从旁边走了出来，有些迟疑地来回踱步，小巧奇怪地看着她，“小姐要是想上前看，去便是，为何要在这里踌躇犹豫？”

“你知道什么，那前面怕是龙潭虎穴呢，”陈馨儿抿了抿唇，“我一个庶女，去了又能如何？”

小巧眨眼，“既然不去，那我们可以继续赏灯啊。”

陈馨儿沉沉地叹口气，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啊，没心没肺的，我这不是担心么……再看看吧，万一我帮得上忙呢？”

小巧略有些愚钝，听不明白这话，便靠着石头坐了吃糖，一转眼，却看见假山后站了白衣青年，丰神俊朗，就像天神下凡，存在感极强。

那双带笑的眼睛，正落在她家小姐身上，若有所思。

小巧惊了一下，忙拿手擦了下眼眶，再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发现隐藏在白衣人身边的那个黑衣青年。

他就像黑夜里的一团雾，就是站在人的面前，也有能力让人视而不见。

可他在假山后看着那高台之上，眉心的疙瘩却越拧越紧，忽听耳边有人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有些不妙。”尹珏城道。

“……”我不是问她。

2019-2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