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向洁背着包，向前方眺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色。绿色的槐树林把绿色的麦田围绕，黄色的小路把村庄和田野串起来。

五月的家乡沉浸在一片绿色中，那么熟悉的麦浪，如此久违的麦香，曾芬芳她的梦乡，不禁让她湿了眼眶。

在当地的镇医院，她找到了母亲的病房，父亲正坐在床头倒开水，母亲仍戴着氧气罩，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父亲见孩子来了，忙起身说："洁子，快过来喝点水。"

向洁沿床边坐下，轻轻握住母亲的手。"我妈现在怎么样？"

父亲眼神黯淡地说："医生说，不容易挺过来。"

向洁眼泪哗哗直流，也顾不上抹一下，"不是说一直都好好的嘛？爸，我们转院吧？把妈送到北京治。"

向父只是看了她一眼，无奈道，"孩子，医生说心肺已经开始衰竭了。况且，我们去哪借那么多钱？"

一个"钱"字，放开了多少贫苦病人的手。

那一天，天空下起了小雨，一群喜鹊不停地在枝头叫唤，像在告诉人们什么。

向洁永远告别了她的母亲，她抓住母亲冰冷的双手，放声大哭。

邻居们都来送别了，送别了一辈子任劳任怨的一位普通农民，一位平凡的母亲。

婶子拉起已经哭得声撕力竭的向洁："洁子，你妈这辈子也没白疼你，她就你这一个孩子，现在你再哭，她也听不到了，你坚强点，孩子。"

婶子的话打在向洁心头，生老病死这事，对一个未经历过的人来说，至多会产生一点同情，而对于经历过的人来说，那就是世界失去了色彩，一切变成灰色。

从此，田野里多了一个建筑物，一个安放她母亲的地方。

站在墓碑前，向洁开始思索人生，一个从没想过的问题，已经闯入她的生活。

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带着忧伤的风极力想表现得温柔些，却并没有抚慰好向洁的心。

她不断回忆着与母亲一起生活的片断，然而，现在，这个人已经在这片田野里永远沉睡。

麦浪不断涌起，像代替母亲对她说："孩子，别难过了。"

槐林持续呜咽，仿佛一位母亲看到自己孩子伤心，而心疼哭泣。

童话里尚且都有悲剧人物：卖火柴的小女孩，美人鱼……何况残酷的现实。

也许，能治愈这一切的唯有时间了。

向洁回到那个已经失去母亲的家，母亲用过的铲子，洗过脸的盆，亲手栽的月季……让她不由得又泪流满面。

她坐在书桌前，不禁想：我从哪里来？该往哪儿去？她恐怕无法实现和高数一起去上海的承诺。

这时，父亲拿着一沓钞票走进来。"洁子，这是你妈生前亲戚来看望她给的钱。你收着，马上毕业了，也许能用到。"

"爸，我想好了，工作我想定在家乡。"

"孩子，你不要因为我……"

"不是，爸，也不全是因为你。"

母亲的离开让向洁一下子长大了很多，有些事，她决定去面对。

为了自己，也为了……他。

2019-1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