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在春于单安排的别院，将死之人身中的蛊毒被涂许和苏也联手压制。

第二日清晨，春于单带着四人马不停蹄地奔回客栈，休整过后，春于单于下午砸下了一个重大消息——

盟主找到宗主家中于那次灾难中幸存的学徒，在救助下已度过危险期，并将会给大家一个答案。

苏也在台下配合的哗然，手却忙里偷闲的倒酒，端起酒壶当下，便被一只手拦住。

配着泥红色的陶土酒壶，这只手妍妍白皙，纤长有力，玉一般漂亮。

黑纱下，美人朱唇微动，“昨晚？”

“被春于单那个叫去给看蛊了——就是他说的那个幸存者。途中这个倒霉蛋还连累我被刺杀，现在还没说报酬的事。”

函晏什么都没说，手也没有缩回，秋泓般静谧郁郁的眼，低低的看向苏也绑着绷带的手臂。现下人少，函晏也没有戴黑纱。

从苏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纤长的眼睫，齐整垂下，像是敛了翅的蝶。白皙洁净的肌肤，弧度优雅的鼻骨，时刻抿着的唇。

苏也看着他发愣。

函晏凛冽抬眼看苏也，“伤。”

苏也反应过来，慢吞吞又小气的掀开了一小个口子，像小朋友讲悄悄话似的，凑近函晏，低语道，“你看。”

从扯开的距离里看进去，是不到一指长，已然结疤的小划痕。

函晏：“……”

函晏望进苏也的眼睛，果真发现了些缕“这样子师兄会不会生气呀真好玩”的恶作剧的兴奋期待。

师妹以前软软糯糯的小团子样子出现在脑海里，函晏生平第一次有一种“怎么就长成这样去了”的幻灭感。

苏也收手托腮，另一只手摩擦着酒杯，“也不知道当晚怎么这么赶巧，我们五个人碰到一起的时候，就恰好遇到了天阁杀手呢。师兄，你在京城那次，被天阁杀手袭击，也是托了这位的福？”

苏也笑容明艳朗阔，话中有话，小心思倒是转的极快。

函晏道，“你知道多少？”

“不是很多，”苏也道，“当初你受伤，我担心你嘛，于是去你受伤的地方看了一眼，见到了他——”

“天阁杀手，追杀他？”

苏也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

函晏看了苏也一眼，苏也这次竟然能从函晏眼神中看到实质性的嫌弃。没等苏也问话，函晏道，“天阁杀手要是连他都一击不中，那是真该去死了。”

苏也：“……啊？”

毒舌属性的函晏？苏也自觉也没提什么更加过分的东西吧？

函晏语气和缓慎重，“他很事多。远一点。”

苏也左手放于桌下敲击左腿，右手斜斜撑着自己的下巴，专心打量眼前的函晏。

她对函晏这番表态心下有了判断。

说实话，有点感慨。

苏也眼睫微动，“师兄，事多指的是什么噢。是说那天，他猜出你是谁，然后还提醒我离你远点，这种事多么？”

函晏抬眼看向苏也。

苏也定定回望，毫不躲闪。

既然试探到这一步，苏也想看看这人的底线在哪里。

“好好说话。”函晏道。

苏也：“……？”

这人真会教育自己，倒是把他师兄的位置摆的真准呐……

函晏直截了当的反问，“魏莱，你记得你8岁时，同我说什么了么？”

苏也微不可见的直了直松散的背。

“我——”

函晏冷清道，“你不记得了。当时我们吵了一架，你赶我走，我便走了。你自是在文苑，比我过的快活，我便没想着带你下山。然而你13岁时，被清了武功抹了记忆，被丢下文苑布山。我当时自顾不暇，事后也遍寻你不得——再之后，师娘死了，我更是没有精力寻你。”

函晏是头一回和自己说这么一长段的话。然而这番话极像他的性子，不哭诉不悲悯，客观至极。

苏也垂眼细听，什么都没问，没说。

函晏目光从苏也垂下的浓密长睫上滑落，苏也俏丽的鼻梁，酒红的唇，细长白皙的脖颈，直到她的手腕。

隐约可见银色镶边布料下，狰狞的伤疤。

函晏再次抬眼，望向窗外，语气平缓冷淡，“既然离开我之后，没有生活的比有我更好，我便不会再放你走。”

2019-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