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离开京城的最后一天。

苏也拉开另一条凳子，往图查面前一坐。

图查对她的态度和缓多了，只是默然不语，观察着苏也。缠着一条绷带的胳膊被吊起，苏也看到里面的匕首的锐光一闪而过。

苏也心中对这个警惕性极强的聪明孩子既感慨又心疼。

“还是那位老男人的故事。”

“他天资聪颖，武力尤其过人，还会读一些之乎者也的汉书，很得他阿父的喜爱，但与此同时，也遭兄弟的白眼，尤其是他哥。男人喜欢上了一名姑娘——对还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位花花辫子一头的姑娘，你别瞪我，我说的是实话。”

“马背上的胡人游牧久了便自然有了很多分支，我不太懂。姑娘来自其中一个分支。男人和他哥都喜欢上了姑娘，男人被他哥害上了蛊毒。”

“不可能。”眼前的狼崽子哼哧哼哧的气上了，又是那种恨不得咬上苏也一口的神情。

“......大人讲故事小孩子别插嘴。然后我救活了你父亲。然后你父亲迎娶了他的花花辫子达令。然后就有了你——恩，狼崽子。”

狼崽子惊道：“......你这就说完了？”

“对。”

“什劳子狗屁东西！”

苏也憋笑，起身，“我后日便要出一趟远门，顺便彻查你父亲的事情。”

“我托了仲孙大人后日放了你。之后我便不来了，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要跟上我，或者自行解决，随你。之后会有人来联系你。”

狼崽子低头发旋对着苏也，没有回答。

苏也隔着栏杆摸了摸男孩子柔软的头发之后收手，转身就走了。

仲孙送苏也出了地牢的门。

“后日要出门？”

“恩。”

“听你的意思，也要带走他？”

“能带走吧？”苏也问仲孙。

“这孩子只是人贩子的受害者，当然能带走。我......只不过替你为难。”仲孙摇头道，“听你说你和他父亲是生死之交。觉得不应劝你，但这孩子......”

“带走之前给他冲个澡，臭死了。”

仲孙睿泽：“......”

“真的，你不觉得臭？”

每次遇到苏也她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她就这样子和你鸡同鸭讲，仲孙睿泽虽然习惯，但是每次都会被气到。

仲孙睿泽咬牙，“苏也——”

“我知道你嫌他给我添麻烦，”苏也摆手，“但我对这孩子有愧。”

仲孙静立半晌，出于他自身教养和起码的尊重，并未开口多问苏也在江湖的遭遇......但是，想来就知道危机四伏又精彩纷呈。

他只能拍拍苏也的肩膀以示安慰，帮苏也推开执金吾的大门，门外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流。

“胡人小孩身份敏感，”仲孙睿泽站在门内接着劝道，“即将入冬，边关的胡人不安分，再加上他们新任大汗主战，现在我们两方关系愈发紧张了。你带着胡人小孩，怕是艰难。”

苏也踏脚跨出门栏，笑道，“我说查他父亲的案子。他一定会出来盯着我，观察我真假，好随时不对杀了我。”

仲孙睿泽：“......”

苏也领了睿泽的好意，拍了拍仲孙睿泽的肩膀，转身走入人流中，只背对仲孙睿泽挥了挥手。

大概人各有命吧，就算从小一直长大，也不可能同命。自从苏也中了蛊毒不得不在江湖奔波之后，他们两人一直是这样的。

他在京城，苏也拿背影和自己告别。

仲孙睿泽没什么表情，转身关上了红漆门。

*

次日正午，苏安顺发现桌上的一封信。

哥哥：

我需要出一趟远门，我身上的蛊又犯了，我要出门拯救那些被其他蛊折磨的人——没那么危险，就是以蛊养蛊，我可以吸收世界上所有的蛊毒，厉害的很。你别和爹娘说漏嘴了，他们会担心的，就说我跟着着师父出远门了。

在家里这么危难的时候我走了，没有和你们一起，我有点不开心。

不过一定会没事，仲孙将军会帮助我们家。我的朋友也在帮我看着，娇娇会和你联系——青楼女子多奇志，大事你可以全权托付给她，小事上你要坚守底线，她可一直想勾引你。我不要她当我大嫂......她会挤兑死我的。

我之所以能够安心的走，还是因为你在。你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爹爹相信你。娘亲相信你。我相信你。

这里事情结束之后，出京城罢，到了哪个地方安定下来之后，记得给我来信，我会去找你们的！

不和你当面说，不然你又要对我哭唧唧的了。

我爱你，苏矮子，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苏小胖

2019-0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