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意外，他应该庆幸她不再纠缠自己，但眼睁睁看着她站在自己对立面时，心里总觉得缺了什么东西。

但他情绪一向不轻易外露的，质问仓鹿，依然是高高在上施舍的姿态。

“你知道顾谦是我哥，所以你故意接近他？”

“不是，但也……”

这事仓鹿无从解释，毕竟当年为了追求他，她几乎动用身边所有关系去了解叶家。

她知道顾谦原名叶星辰，是叶父乡下结发夫妻所生。

乡下人思想淳朴，以为办了酒席宴请宾客就算结婚了，婚后女人生下叶星辰，叶父为了生意背井离乡，来到大城市，不出意外遇到上流社会的谢柔。

出轨、抛妻弃子可谓做得一气呵成，叶星辰母亲带着三岁的儿子来找叶父时，谢柔已经怀孕七个月。

糟糠之妻和温柔贤惠的名媛，叶父当然选择后者，乡下妻子受不了这打击，留下孩子独自离去，年幼的叶星辰寄人篱下，被谢柔逼迫改名顾谦，对外宣称为养子。

这可以说的叶家丑闻了，当时仓鹿知道叶庭深和他兄长关系不好，还故意骂顾谦讨好叶庭深，而叶庭深只是倚墙看着她笑，意味不明的笑。

那笑到今天，她算是稍稍理解了。

鄙视，嘲笑她无知，看她简直就是摇尾乞怜的小狗。

仓鹿垂下眼，视线内满是琳琅红酒。

“我来这之前，并不知道顾谦就是你哥哥……但不管怎么说，合同我已经签下，我没能力还违约金。我知道你常年不在家，如果回来的话，生活范围我会尽量避开……”

“你以为我叶家的钱是那么好赚的？”

“我知道你厌恶我恨我，你可以继续报复，但请不要牵连我家人。”

他垂眼看她，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仓鹿觉得自己面临的是万丈深渊。

“什么都肯做吗？”

仓鹿拧眉，片刻，他倏忽一笑，视线下滑到她被撕裂的领口。

仓鹿还未开口，他已抬手拨开她衣领，冰凉的食指点到她血痣上。

“顾谦。”

“……”

“你不是一直都想找棵摇钱树吗？把那个残废伺候好了，钱自然不会少。”

“你什么意思。”

“还用我教你？这种事你应该轻车熟路吧，摆出这副愤怒模样干嘛？同学聚会故意把我灌醉，爬上我床的人，难道不是你？”

他捻了捻碰过她的手指，像是要擦去什么灰尘。

仓鹿气的说不出话来，眼见他从酒架上摸出一瓶干红。

“如果你想故技重施，下药给顾谦的话，我建议在红酒里。”

他摇晃红酒瓶，猩红的液体在瓶内乱撞，他嘲弄抬眼看她：“干红浓烈，那晚你在床上留下的颜色，该不会就是它吧？”

“叶庭深，你无耻！”她真想一巴掌扇他脸上。

谁能想象，外人面前谦谦君子谈吐不凡的叶庭深，在地下室，在曾经爱慕他的人面前，竟会说出这番下流的话。

“当年我也是错看了你！”

她气的娇小身子剧烈发抖。

没人知道这几年她经历了什么，没人知道她当初为了追求他，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今时今日，他轻描淡写羞辱她第一次的时候，她多无地自容。

他像是拿着一把刀，捅在她心上，还不够，再拧上一圈。

仓鹿掉头抛出地下室，身后叶庭深拧眉盯着她背影，最后抬手用力一惯，红酒顷刻炸裂在地上，浓郁如血。

身后的脆响让仓鹿更是加快了步伐，出地下室，仓鹿脸色苍白又难看，路过的佣人纷纷回头看她，见她身后紧随出来的叶庭深时，反应像是吞了苍蝇一样。

从前叶庭深是最厌恶别人看见仓鹿和自己在一起，然而今天……

佣人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都转，叶庭深反而站在原地。

“仓鹿呢？”

“二楼去了吧。”

“热闹好看，不用干活吗？”

佣人相互推搡匆匆跑开，叶庭深扭头看向不见踪迹的仓鹿，没急着追，反而勾了一丝冷笑。

因为叶庭深一番言语羞辱，仓鹿整个下午都在躲着他，人也有些不在状态，曾经为他做的那些痴傻事一幕幕闪过脑海，好像都在无声的嘲笑她不自爱下作。

她是下作，当初高尾不过两句怂恿，她竟然真的摸进叶庭深酒店房间。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接近他，也是最后一次。

她清楚的记得那晚朦胧昏黄的灯光，自己颤抖的身体，叶庭深炽热的掌心，她更清楚的记得，待叶庭深清醒之后，发现是自己的震惊眼神，以及温暖冲进来时，他的懊恼自责，那恨不得把她杀之而后快的怨恨。

被他几乎半裸赶出房间后她才知，原来那一晚他是在等温暖。

事后从鹿去问高尾，对方笑嘻嘻的反问她：“玩笑你都没听出来呀，你该不会真去了吧？”

为了维护最后的自尊，她当然没有承认，但那之后，倒贴两百块的名头不胚而走，她不能承认，也不敢辩解。

而叶庭深开始视她为病毒，温暖出事后，他更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她头上，一再的嘲弄凌辱。

如今想来，往事好笑。

仓鹿在洗手间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没有留意下伤口沾水，疼痛感让现实理智渐渐回归，她抬头看向镜子中狼狈的女人。

满脸冷汗，鬓角潮湿贴在脸上，脸色苍白目光空洞。

可悲又可恨。

“仓鹿，你这一辈子，都是自己作践的。”

镜子中女人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很难想想这是一具只有24岁的躯体，人言人老都是从眼角开始，而她是从灵魂。

对着镜子发呆不过片刻，手机便撕心裂肺响了起来，是陌生的号码，接通之后她才知道是沈晓知，对方声称担心她赖账，要她找东西做抵押。

糟心的事一波接一波，她现在一个月可以赚七千块，然而他连五个月都不肯等。

而她又有什么好抵押的？

“我给你写欠条，你还想怎样。”

“小玫说现在银行利率高，五个月也不少钱呢。”

“所以？”

“小玫说你要是实在没钱，她可以给你介绍高利贷……”

2018-0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