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郑重的嘱咐完又有些乏了，便闭上了眼睛道，“回去吧，好好记住我说的话。”

今琦一时间没能消化这些话，闻言连忙躬身送老太太回内室。

“小姐，谢家姑爷对您那么上心，也会……”碧青看着今琦想了想还是问道。

“不会的。”今琦笑了笑，眼神澄澈且坚定的道，“虽说不能奢望一个人一直如一。应该在他来时就笑颜以对，在他去时泰然自处。但是，他是不一样的。”就算这世间所有的男子都是和皇宫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一样，喜欢时就捧去天上，厌弃时就掷到地里，不理不睬、不闻不问的。那他也不是这样的人。

但即便是如此说着，今琦的脑海里却突然想起前世她母妃说得最多的话——‘自古薄情是男子，犹有帝王最薄情’。

不会的。今琦想，那个为了自己愿意和自己的父亲政治相左，从大皇子党成为九皇子党的男人，绝不会是这样的世俗男子。

“淮之，这次我们能够躲过三皇子的刺杀完全多亏你了，不知道你可有什么想要讨赏的？”皇宫里已然龙袍加身的孟钦，坐在谢景秦对面手执白子。

“这是臣该做的。”谢景秦下了一子，谦逊着说倒是没急着讨赏。

孟钦摇头认真道：“以你的权谋，无论谁是帝王都无妨，要是孟安做了帝王反而对你有利，你完全可以架空他自己做主。”

谢景秦笑了笑，目光落在刚进门的孟彻身上：“臣可没那本事除去摄政王携三皇子登基。”

孟钦温和的笑了笑，心思落回棋盘上，对着棋盘费神：“淮之棋艺越发高超，朕实难匹敌。”说完对孟彻招手，“阿彻，你来看看。”

“这有一处。”孟彻坐到孟钦旁边，仔细端详了片刻道，“淮之已经手下留情了，要是不留情你早在这处就该输了。我教了你这么些年你还是毫无长进。”

孟钦微微一叹道：“这个实在是费神，我头疼的厉害。”

孟彻知道他是佯装，但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让他矮下身来自己帮他揉揉。

谢景秦无奈叹息：“虽说世间龙阳之好已经不稀奇，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实在也是难寻。”

孟钦笑笑转而调侃他：“你借你父亲的名头逼得左相联名上书实在阴险。你未来的小娇妻要是知道了，恐怕不会善了。”

“父亲被王爷的人误导害死岳父，我自然得多担待些。”

孟彻闻言扬眉冷笑：“怎么，在为你妻子鸣不平？”

“臣不敢，臣只是想完成岳父之诺罢了。”季家摇摇欲坠，要是没有外力拉他一把，季家大概就完了，谢景秦无法保证自己真的可以一直待琦姐儿好，索性提携岳家一把，这样日后自己能稍有顾忌也是好的。

“那你说说你到底要讨什么赏？”孟彻哼笑一声，倒也不介意顺着这位有着从龙之功的文臣。

谢景秦下了一子，彻底围死了白子，断掉了所有退路，孟彻微微一眯眼，谢景秦却端得风轻云淡，他微微一笑道：“老师这一生已经到巅峰了，无需更上，倒是岳父，原本应该荣华无限……”

“我最讨厌你的就是这点。”孟彻抚散棋子，打断了谢景秦装模作样的话，把玩着孟钦的头发看也不看谢景秦。

谢景秦也不介意，他轻轻点了点早已溃乱的棋局道：“臣遵旨。臣想请赐已逝的岳父一侯位，而吾妻得以县主身份出嫁。”

孟彻哼了声倒也没有拒绝。

“你倒是疼宠她。”孟钦抓着一只鎏金八宝纹鼻烟壶把玩，白皙的手指隐约可见青筋。

谢景秦盯着八宝纹的鼻烟壶想起了躺在自己书桌上的八宝纹暖炉，他微垂下眼眸笑得温柔：“琦姐儿招人疼，臣自然不遗余力。”

“琦姐儿？”孟彻顿了顿，想起了些什么似得目光有些悠远，像是迟暮的老人一般。

孟钦抬手捏住他的手腕，脸上温和的笑凝固起来：“又想起小皇妹了？”

“孟安琦去世已经很多年了。”孟钦回握住他的手，眉间带苦，“太多太多年了。”

这时候的孟彻，像是孤寂的挨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终于抵达岸上的漂流者。孟钦坐起来抬手按着他的背脊，无声的安慰他。

孟安琦去世五年了，这五年来，一提起孟安琦，孟彻就像垂垂老矣之人，挺直的背脊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压弯一般。

谢景秦不动声色的看着，心里暗自有了些计较。

今琦一边刺绣一边等着前面安吉的消息，一直到太阳正挂，安吉才匆匆跑来道：“老太爷回来了，还有圣旨，姐儿快去接旨吧。”

今琦失神间被绣花针狠狠刺了一下，她回过神来披上披风就往前厅赶。

为什么会有圣旨？前世孟彻可没有颁布什么圣旨，莫非今世的孟彻心急扳倒大皇子党？可是不应该啊，孟彻就是自己没察觉到，他也是对大皇子党手下留情了的，二皇子孟非和三皇子孟安的簇拥者可都是死于非命了的，到底是哪不对？

今琦一到前厅就看见季太爷和季老太太跪在前面，站着拿着圣旨的太监俨然是九皇子孟彻的心腹启西公公，她只扫了一眼就跪在了老太太身边。

“人都到了吧？”启西公公扫视了一遍，然后打开圣旨念道，“今有季相直言不讳实是我大秦之幸，本王深感惭愧，自赐亲书“清正廉明”匾额一块，封其夫人为正一品诰命，追封其子为清正侯，其孙为清正侯世子，其孙女为清河县主。季相，还不接旨？”

“谢摄政王。”季相领过圣旨，示意忠叔打赏启西公公。

摄政王？孟彻是摄政王，那皇帝是谁？

那个念头呼之欲出，今琦默然忽泣。

早该想到的，在天竺大师在国祭上直言大皇子钦四十岁前娶妻必有血光之灾祸及父兄的时候，在父皇不信邪为大皇兄聘娶苏家大小姐而苏家大小姐当夜暴毙，父皇遣将新攻下来的鲜卑族土地也因此被莫名夺回的时候。

2018-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