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安好。祖母让我来请您，明日是我及笄。”今琦按耐住泪意，躬身向她行礼，客气而疏离的道。

女人张口未语泪先流，她默默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看着今琦道：“琦姐儿可是怪母亲？那琦姐儿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母亲明明那么在乎你和戚哥儿最后却告别都不曾就出了家？”

今琦未语，只看着她，心里隐约有点悦然。

她想，或许，母亲真的有所难言之隐，有她自己的思量。但是今琦闭了闭眼，心里的不安却大过了对于母亲的渴望。

“你如今也许了人家，我就和你说吧。”季母牵着今琦坐到炕上，微红着眼说，“你父亲与我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成亲后也只是相敬如宾，但我还是很在乎你父亲。他是我要守一辈子的男人。”

“但是，他的心不在我这里。”季母看着今琦越发肖似其父的容貌，竟然为接下来要说的话而造成的后果感到了快意，“我在五年前发现你父亲……喜欢男人。”

今琦猛地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震惊的看她，浑身都在颤抖。

季母鼻头一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个出落的越发亭亭的女孩儿是自己的琦姐儿啊，这些肮脏的事情怎么能自己以这种形式告诉她呢，她还没有出嫁，连男女之事都不明白……

“母亲，你……”今琦倒不是什么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儿，前世孟彻就对大皇兄有不能说的情愫，而且父皇也偶尔喜欢玩弄些少年人。但是，兄长有断袖之癖和一个不亲厚的父皇有些猎奇之心，与那个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父亲有断袖之癖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是怎么知道的？是真的吗？”

今琦抱着最后的期望问她。

“我看见他与男子交合。”季母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今琦握紧衣角看着她，下颚紧紧的绷着。

自己的父亲，那个举着自己摘葡萄，笑着许诺一定会为自己挣个县主名号回来的父亲。

是爱着男人吗……。

那为什么会娶回母亲，还与母亲共育了两个孩子？

“最让我难过的不是你父亲。”季母看着今琦有些犹豫，但是常年来累积在心里的怨恨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已经难以控制了，“是你哥哥，他明明知道你父亲的肮脏心思，却隐瞒着我，一味帮扶你父亲。”

“那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的母亲，他却在乎那个说不定都不在乎他降不降世的男人。”季母表情有些狰狞，今琦看着早已变了模样的母亲，心痛的无可附加。

今琦也隐约察觉，母亲以往的宠爱，是堆积在一切表面之上的，与父亲的完全不一样，所以哥哥和她都更加爱亲近父亲，尤其是哥哥，年幼的时候，几乎从不黏着母亲。

“琦姐儿是站在母亲这边的对吗？琦姐儿一定也痛恨你父亲是不是？”季母一遍遍的重复问话，几乎有些魔怔了，今琦看了她半响，闭了闭眼，扯着一抹笑应了声，忙不迭的挣脱她走出了竹屋。

等在门外的老嬷嬷和碧青迎上来担心的看着今琦：“小姐，夫人是……”

老嬷嬷一见今琦的模样就知道了，她微微叹了口气，和徐嬷嬷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下都暗自感叹夫人的冷心肠。

“琦姐儿别难过，夫人不去老太太就是爬也会主持大局，绝不会让琦姐儿受了委屈。”老嬷嬷打断碧青，安抚道。

今琦短促的笑了声，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罢了，自己的亲缘淡薄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前世自己的母妃为了攀上孟彻，自荐让亲生女儿出塞和亲，和前世的母亲比起来，今世的母亲不知道好了多少，至少愿意做些表面功夫。孟安琦，你不能贪心啊。

今琦面带微笑的自我建树着，心里却难受的让今琦想要用力捏碎那一瞬一瞬疼痛的心脏。

还有父亲，子不言父之过，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好好的妻子不要，要爱一个男人？

“小姐……”碧青刚想跟上跌跌撞撞往前走的今琦就被老嬷嬷拦住了。

“琦姐儿这时候不需要人在身边。”老嬷嬷活了大半辈子什么腌臜事都见过，心肠不可谓不硬，但是对琦姐儿总是多了几分纵容，也不知道是因着主子的原因还是这琦姐儿本身。

碧青抿了抿唇，眼睛也有点酸涩，低声道：“我是怕庙里不安全。”

“放心，这家庙是皇家出的力，没人敢在这闹事。”

“我倒是希望夫人随老爷去了。”茹袖抹了把眼泪，小声说。

老嬷嬷闻言面色一变，狠狠瞪了茹袖一眼，斥道：“琦姐儿就是因为看重你，才让你跟来，这话要是传出去，你让琦姐儿怎么做人！回去自己好好想想，琦姐儿年幼就是心思细腻也难免意气用事，现在正是需要你们帮扶的时候，你们要是也和琦姐儿一个样子，琦姐儿怎么办？做奴婢的就是要为主子分忧，更何况，琦姐儿什么时候真的把你们当过奴婢？”

茹袖脸一白，想通其中的厉害，连忙低下头，心里懊恼极了。

今琦走的时候没有注意方向，现在迷了路，又没有带人来，这附近也不见人影。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今琦走的累了，看着这周边的景色，反而心情开朗了些。索性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刚坐下又觉不妥，这里不是家中后院，万一有外男……今琦叹气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小心了，虽是这样腹诽，但是今琦还是认命的离开了石头坐凳。

一安静下来今琦就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父母和兄长间的纠葛。

哥哥到底是怎么想的？长辈的事情晚辈哪有资格插手，他却是明确表明了立场吗？

今琦现在想都不敢想自己父亲心仪的究竟是谁，因为太明显了，从前不知道只以为是兄弟情深又是知己的缘故这才亲密无间，可现在想想，却是父亲从未刻意遮掩过。

的确，很不尊重母亲。可若是他的话，为什么父亲还要娶母亲呢？因为世俗偏见？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2018-2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