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轻尘瞟了我一眼，一双桃花眼便如浸了寒霜，“小丫头，这些年若不是这个老东西一直在护着你，我非……”说到这里，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我顿时一个寒颤，悄悄往后退了两步，罢了罢了我蠢就蠢吧，小命要紧。

但其实我也很是莫名其妙，我到底哪儿惹他了，这些年来……咦……

我皱着眉，把脑子里关于他的印象从头到尾搜刮了一遍，就只记得他老让我吃什么果子，再后来就来了这黄衣大叔拦着他，于是他俩就打架打架打架，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看着他，我很想问，若不是黄老乾拦着，他会把我怎么样？用那果子让我难受死？

黄老乾自然看出了我和宁轻尘之间的“眉来眼去”，他不满的朝宁轻尘瞪了一眼，眼里全是警告，再回过头来，向我道，“你和红梅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分析的有道理，你小友的这场祸事真的和慕家脱不了关系，只是你小友身上有你那颗佛珠护身，那姓慕的给她再多的慑魂珠也是无用的了。只是一计不成难免一计又起，现在是慕家那老死鬼还没回过神来，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会有新招儿出来对付你那小友，防不胜防啊。”

原来真的是那颗佛珠护了兰兰！

我又惊又喜，喜的是有这颗佛珠在身，兰兰不会再被什么慑魂珠危害了；惊的是这件事真的和慕家有关，那慕一凡……

黄老乾似看穿了我的心思，不觉长叹了一声，道，“小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劫数，随缘吧。”

“劫数？”边上的红梅凄然而笑，幽幽开口，“我身受铁汁浇灌惨死，魂魄被困在这园子里几十年不得超生，敢问仙人，这也是我的劫数吗？既是劫数，便该有始有终，请仙人告诉我，我的苦难何时才能到头？”

黄老乾看着红梅，面露不忍，他掐起手指捏算起来，忽然眉头微微皱起，他看向红梅，“你只道这是你的劫数，却可知这世上还有‘因果’二字否？”

红梅一愣，“什么意思？”

“苍天最是无情，对待暴虐无德者不在此处报应便在彼处报应；苍天又最是有情，对于受苦受难者，不在此处回报便在彼处回报，”黄老乾轻轻摇头，看向红梅的眼里已没了之前的怜悯，“王馨梅用尽残忍的手段害死你，老天爷却还让她无疾而终，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呢？”

“为……为什么？”红梅的脸色有点白了。

“你在上一世时，是嘉庆年间一个王爷家的格格，而她是你身边的侍女。你脾气暴虐狠毒，只因你的丈夫喜欢了她，你便把她发入军营充当军J，使她受尽委屈，你还将她的爹娘兄嫂当着她的面一刀一刀的活剐而死。她亲眼目睹家人惨死，肝肠节节断裂，死前她发下毒誓，若有来生，定让你尝尽痛失所爱之苦，更要千百倍的还你肌肤之痛。所以，这辈子她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成了你心爱男人的正室夫人，而你却是一个身份下贱的戏子，是她可以任意摆布的妾奴。她让你先后失去了心爱的男人和孩子，又让你遭受这铁水灌肠的折磨，”说到这里，黄老乾看向红梅摇头，“现在你明白，她为什么能在做下如此恶毒之事后，还可以无疾而终了吧？她不过是来讨回你欠她的债，你今日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只是自作自受罢了。”

黄老乾的话听得我瞠目结舌，我突然想起有一年随娘亲去城外的四方庵里烧香，曾在庵堂前的柱子上看见过几句偈语：“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红梅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愈发白得渗人，她木木的跪着，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黄大叔，”我忍不住开口，“就算她前世欠了那王馨梅的，可这辈子遭了这么大的苦头，她也该还清了吧？”

“还清？”黄老乾却摇头，“她还清了王馨梅的仇，却还不清王馨梅的恩，所以她还要再接着受苦啊。”

“恩？”不等我开口，红梅身子一挺，诧异抬头，“王馨梅对我有恩？她对我有什么恩？”

我有不明所以，“对啊，王馨梅把她害成这样子，哪里来的恩？”

黄老乾却往那屋子里一抬下巴，向红梅道，“你知道这屋子里的小姑娘是谁吗？”

他说的是兰兰。

红梅一怔，继而点头，“我知道，她是三郎的孙女。”

“对，她是你那三郎的孙女，她……也是你的孙女，”黄老乾双眼微阖，轻声道。

“什么？”红梅惊叫起来。

“黄大叔，你说什么？”我也吓了一跳，“你是说兰兰她……她是……”

黄老乾睁开眼，向红梅轻轻点头，“王馨梅当年用你的孩子逼你心甘情愿的受了死，但她并不忍心对一个孩子下手，所以，她其实从来不曾刻薄亏待过你的孩子，并在你死后，她命人隐瞒你那孩子低贱的庶出身份，让他以为自己和弟弟一样都是她正室嫡出。”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红梅陡的瘫倒，“她……她居然……她居然……”

“也正因此，她赢得了你那三郎的敬重和爱戴，夫妻二人相敬如宾，”黄老乾叹息，“她待你狠毒还是前世冤孽，但她骨子里的善良却从未改变过，红梅夫人，你现在明白你欠她多少了吧？”

红梅木怔怔的跪着，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我恨了她这么多年，我恨了她这么多年啊……”

她抬头看向黄老乾，“仙人，您如此神机妙算，贱妇求您替我算一算我儿子是被什么人害死的？是不是慕家？是不是？”边说她边咚咚磕头，虽是虚空的身子，不知为何竟也几下子就磕得额头上鲜血淋漓。

“你和王馨梅都死了，生前诸事判官在生死薄上已落了笔，是以我能掐算得出来；而你儿子的死么……”黄老乾却摇头，“和他的死相关的人应该还活着，是以无法定论，我自然也就不能给你答案了。”

2018-1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