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

耳边传来一阵少女的哭音，许蔓清挣扎着沉重的眼皮，渐渐地睁开了双眼。

一片模糊的白过后，眼前渐渐浮现一个瘦弱的女子身影，脖子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待看清眼前人时，许蔓清猛地起身坐了起来。

身边的丫鬟模样的女子显然吓得不轻，许蔓清望着这双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手，心里顿时生出些许疑惑。

“你救了我？”许蔓清道。

那丫鬟更是双眼疑惑地望着她，许久才慢慢憋出了几个字。

“奴......来房里时您就已经躺在地上了。”那丫鬟又道，“小姐若是心里实在委屈，素离代您入宫。”

入宫？素离？

许蔓清将缠在脖间的白绫取了下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铜镜前，眼前陌生的面貌教她吓得不清。

一双如柳叶般细长的眉下，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疑惑，那一双殷桃小嘴上高挺的鼻梁将整张脸衬得温婉动人，可爱又不失儒雅。头上的双鬓云簪上别着一支青玉白钗，细看还能瞧见其中的纹路。

这张脸，她是见过的。

只不过那时，这张脸的主人才不十来岁而已。城北扶家世代为将，衷心为国，扶家八子二女，八个儿子久经沙场，唯五子扶城尚在人世。而扶家两个女儿一个是嫡出的大小姐扶曦，一个就是庶出的二小姐扶歌。那年扶家三房夫人也就是扶歌的生母死于恶疾，许蔓清随母亲见过这个扶歌，那时扶歌见人生疏得很，从来不敢出现在大场面里，只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下小声抽泣。许蔓清后来才知是扶曦处处打压着她，而扶歌的母亲之死，想必其中也是有一番缘故的。

“扶歌？扶歌。”许蔓清苦笑，自己竟然重生在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身上。“为何要寻死？”

素离闻言瞪大了瞳孔，心中涌出的愤怒盖过了她的疑惑。将前后一一道了出来。

如春之时，宫中传来圣旨，要扶家女儿入宫选妃，择日启程。而扶曦从小被大夫人捧在手中长大，自然不肯步入深宫受那凄苦，便与其母逼着扶歌入宫为妃。

“素离，如今是何年头？谁于皇城为帝？”许蔓清起身问她，语中透出的丝丝冷意竟吓得素离一个冷颤。

“禀小姐今年是新禾四年，奴只听说......那新君曾是先帝的八子，叫白......”素离还未说完，许蔓清便接了她的话。

“白容鹤。”见她毫无迟疑地答了出来，素离更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许蔓清看出了她的疑惑，这种事说出来想来也未必有人会信，到时定会说她遭了妖魔附体，神志不清。

“素离，去给我寻些吃食来。”许蔓清岔开话题，素离连忙起身，诺诺的推门出去。

想不到已经四年过去了，那个叫做许蔓清的女子早已死在了四年前双亲的坟头上，从今往后，她便是扶歌。

复仇之际，她势必要入宫为妃，扶家章有兵符大权，他白容鹤自然会对她忌惮几分。重活一世，她势必要好好地计划一番。

白容鹤，许氏满门的鲜血，你也该偿还了。

入宫的日期定在了十五，也就是明天。

想着马上就要见到那个人，扶歌望着窗外的眼神五味杂陈，那个自己深深爱过，付出所有真心与信任的男人，却成为了如今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

“小姐，五公子今儿早回府了，府上要举办庆功宴，这会儿估计老爷也回来了。”身后响着丫鬟素离的声音，扶歌转身走到铜镜子旁，顺着金丝牡丹纹的镶边望着里面的人，扶歌眼中多了一丝担忧。

“老爷大抵还是知道了您......小姐今日是去还是不去？”素离先一步说话，雨中透着隐隐的担忧。

扶歌轻轻地将那精致小巧的盒子打开，用手沾了一些胭脂粉末温柔地抹在脸颊处。

“去。”扶歌道。

素离本还想有话说，却又不敢说出口。做下人的自然不敢道主人的是非对错，她轻轻走到门前候着她。

小姐自寻死未果之后，这性子变得越发急了。府里上下都对此议论纷纷，却碍于她即将入宫一事，也不敢多说半句。

不知何时，整个扶府的氛围越来越奇怪了。

一只荷花绣底船鞋踏了出来，扶歌换上了一身宝石蓝簇新连袄裙，下底是玫红色朱砂纹绣宝石衫。

头上仅插上一株银色素簪，便能与世间珠宝金钗媲美。扶歌的美貌，有几分是继承了二夫人的，素离曾听下人们提起过二夫人，虽身份卑贱，却能弹琴奏乐，其貌更是媲比月中嫦娥。

美人终均与昙花一现，来这世间短短数载，便陨于人世凄苦哀肠。

扶歌安之若素地走在前头，夜色已近迟暮，半空依稀可见弯月的的形状。

已近十五，却不见月圆之状，想必也是家中将有离别，天上掌月的仙子都知晓了。素离想着，却不知不觉跟着小姐来到了东院大厅。

烛火通明的大厅，坐着许多扶家祖辈孙儿。上至扶家老祖扶老将军的母亲扶老太，坐在她身边的便是扶老将军，一脸的孝顺模样。

再往下便是扶老将军的几位夫人，坐在扶老将军身边的便是一脸富态样子的大夫人。大夫人似乎有些不高兴，脸上不悦的表情依稀可见。

这想必也是小姐惹来的，素离这样想着。扶歌缓步走于红漆檀木门槛前，朝众人行了个礼。

“二姐姐来啦!”说话这人便是如今扶家的独苗五子扶城，年方不过二十，便已战功无数。随父亲作战多年，以至于归家之时遥遥无期。

再一别后，便不知何时能如今日般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晚饭了。

想到这里，扶歌心中难免涌上一阵酸意。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走来，扶歌抬眼一看，上衣是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底裙是岚媛青绿百褶裙。耳镶赤金缠金珠耳坠，头顶垂珠却月钗。

那略含少女般娇羞地俊颜朝她妩媚一笑，眼中隐含轻蔑之意。扶曦亲昵地挽上她的手臂。

扶歌心底冷哼一声，却也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还未走到扶老太太前，扶曦便一歌踉跄滑落下去。摔在地上时，脏了新衣的领口。趴在地上的扶曦微光盈盈的闪烁着泪光，瘪着嘴看向扶歌道。

“妹妹，你为何要绊我？”女孩清脆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委屈，红着一双眼睛望向扶歌道。

扶歌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如此小手段她早已在那人身边见识过。

“扶歌！你好大的胆子呐。”大夫人见状连忙跑来，将地上的扶曦扶了起来，颤抖着双手指着扶曦道，“今日老祖宗也在此，你也敢如此胆大妄为？”

那女人的语气中充满着质问，整个大堂瞬间热闹了几分。扶歌本不喜热闹，便朝扶曦微微拱手致歉道，“妹妹大意了，还请姐姐原谅。”

话音未落，身后便响起了玻璃摔在地上的声音。

砰的一声，吓得众人一惊，连忙朝那声音处看去，只见坐在最上面的老太太冷着一张脸，爬满皱纹的脸上充斥着愤怒。

“够啦！”老太太大喊一声。

2018-0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