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爷回去了。

这次他很听话，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也回去了。

可等我回到房间，却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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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是女声。

我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裴九爷已经走远了。

不知道我现在喊的话，他听不听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过来坐。”那个人点起了灯，又喊了一次。

火红的烛苗一跳一跳，屋子慢慢亮堂起来。

她端坐在桌边，蛾眉朱唇，妆容精致，是我在思春苑见过的那个。

仍然是跟苑里一样，一身红衣。

我依言过去坐着。

因为我觉得，那即便我喊了，裴九爷也听到了，恐怕他赶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死掉了。

命总是重要的。所以我就乖乖地听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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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苏慕云？”她挑眉看我。

我发现近看的时候，她尤其好看，像一朵红莲，盛开的红莲。晚霞一样的颜色，火一般热烈又美艳。

“是还是不是？”她又问。

“嗯。”我乖巧地点头。

“在苑里住过的那个？”她上下审视着我，“听说那天就是你抢了我的风头？”

“嗯？”

“别装傻。”她斜斜地瞥向窗外，“全城都知道，思春苑出了个会弹琴的，进了裴九爷家里去了。”

“哦。”

“可那个人本该是我。”那个女人正脸看向我，神色严厉。

我忽然明白了她是谁，她大概就是玉桐，思春苑的头牌。

那天我就是在她弹完琴之后演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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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思春苑的时候几乎没有出过门。

老板娘不让我出去。

她没有说明原因，但我很听那个老板娘的话，因为她总是对我出奇的好。

也是因为这样。

我从没见过玉桐。

我一直私心觉得玉桐该是一个玉一样温润的女子。就像她的琴声，细腻又温柔。

但是这个真正的玉桐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她也是玉，那她也该是一片赤玉。就如同她的衣着一样，火红，艳丽又危险。

她的武器也不该是琴，应该是把剑，一把锋利的剑。

于是我往她的腰间看了眼，果然看到一把明亮的鞘。

“你喜欢他？”她忽然又问。

“谁？”

“还能是谁。自然是裴万峰。”

“谁？”我有些迷惑。

“九爷。刚刚我都看到了，你俩在湖上。”她又瞥我一眼，问，“你喜欢他？”

她管裴九爷叫裴万峰。

可他明明说他叫裴孟轩。

“说话。”玉桐看我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像是看一个傻子。

“嗯？”

她眉头皱的更紧了。然后鄙夷地一声嗤笑。“怪不得这么些天没有得手。”

“我不喜欢他。”我矢口否认。

“那就好。”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别开脸，从容地倚在椅背上，“我就是随口问一下。刚才在苑里房间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你明明是盘算着怎么杀他。”

她又笑起来，“如果不是，我今晚也就不会来找你了。”

我总觉得她很自信。

而这种自信恰恰是我一直没有的。

我忽然也挺起胸膛来，鼓足了勇气回问她，“你来找我是做什么的。”

“我帮你一起杀了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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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也有个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那是公子无良，他就跟她一样，也总是一身红衣，样子看起来美丽又冷艳。

可是他们两个给人的感觉又不一样。

一个是妖，一个是艳。

一个游戏人间，一个心有囹圄。

一个笑起来的样子总是疏离又清冷，风姿绰约，另一个笑起来却是勾魂又摄魄，风情万种。

公子无良总是离红尘很远，而玉桐却像是总在红尘中间。

所以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玉桐。

她不是公子无良。

她很自信，但这种自信的原因却不像是来自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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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她站起来说，“三天后我再过来，到时候你要给我答复？”

“哦。”我点头，然后又忽然叫住她，“可你为什么要杀他？”

她已经走到了窗边，然后又立定了，转身嫣然一笑，“管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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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她就离开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火苗仍旧在蜡烛上扭着，座位上空空荡荡，就像她从未来过一样。

我的心里似乎也很空。

可是我不懂，明明是有人要帮我，我为什么还总是感觉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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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饭的时候，裴九爷又来了。

他最近总是喜欢到这边吃饭。

开始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那么远跑来这边吃。

他说，因为这里的饭菜很清淡。

然后我就开始觉得他傻。

厨子和仆人明明都是他自己家的，想吃清淡的叫他们做，然后给端去他的房间不就好了。

我也跟他解释过，可是他听不懂。

真是笨。比阿多还笨。

不过后来我也就慢慢允许了。

因为他没有再贸然闯进来，总是在我梳洗过后他才进来，不会给我添什么麻烦。

可是今天我忽然不想他进来。

我怕他会发现。

我也不知道我怕他发现什么，因为明明他早就知道了我要杀他。

大概是越怕什么，便来什么。

吃饭的时候，他果然就开始问我，“怎么了又，心不在焉的。”

“没事。”

“没事个鬼！你当我是瞎的，”他夸张地把筷子放在桌上，“你要是没事瞒着我，老子把眼珠子抠出来给你放这。”

我皱起眉来，“你怎么...怎么那么恶心。”

“哎。这就对了。”他似乎也不想深究，咧着脸一笑，“能笑就乐呵着，干嘛总愁眉苦脸的。”

可我现在明明没笑......

我依旧不多作回应。

“有心事？”他又笑嘻嘻地凑近了问，“是不是老子昨晚喝醉了，说错了什么？要不，我先给女侠赔个不是”

他样子很是滑稽，跟传说里叱咤风云的裴九爷一点也不一样，倒像是阿多，摇着尾巴，卖力讨好的样子。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那你赔吧。”

“想得倒美。嘿嘿。”

他又坐了回去，把自己摊在座位上，指着我的碗，颐指气使，“赶紧地吃，吃完了我带你出去趟。”

“去哪？”

“去哪？”他神秘地一笑，非要卖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2017-0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