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笨蛋竹沥，才不给你吃西瓜。”

玄宸把玄九向上托了托，听到玄九的这句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玄九的梦里都有些什么，不是不给他吃西瓜，就是要给他画花脸。而且每一次说他坏话时都被他听到，还真是心宽的可以，也不怕他生气。

夜色正浓，玄宸和玄九本是准备趁着夜色偷些莲蓬回来。阿婆家没有荷塘，土地也是少得可怜。本来只有阿婆一人时，日子虽然过得紧紧巴巴，但也能过得下去。但是自从多了玄宸二人，阿婆的日子便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好在七七及时出现，并且给了他们几张银票，外加一些碎银。

“这是清思留给你们的。”

日子好过了起来，可是他们毕竟不能整日去城镇，虽有银两却没有花出去的地方。

耐不住寂寞的玄九便上蹿下跳的找吃食，几个月过去，玄九便对周围的各种吃食摸的很熟。

东家姐姐的桂花糕，周家大娘的糯米团，楚家婶婶的杏仁饼……玄九仗着自己可爱无害的模样，把周围吃了个遍。

除了这些，那些莲蓬瓜果之类的生鲜东西也被玄九摸的极熟，时不时的拽着玄宸去溜一圈，收获满满。

玄宸刚开始时还有些抗拒，不过耐不住玄九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将什么礼义廉耻抛到了一边。

玄九作为一个有道德的和尚，自然也不会偷拿许多，只不过是尝个鲜罢了。再加上她十分活泼讨喜，周围的人也都和她相熟，知道她到自己的田里，水塘里拿些东西，也不戳破。甚至还特意给他们留点好东西，就等着他们来拿。

玄九他们自然也不是白吃，每次去集市都会买许多稀奇东西，之后再送给各位乡邻。收到玄九回礼的众人都小心翼翼的拿回去，等到玄九下次再去时，往往会受到更热情的款待。

“哎哟，你说我怎么就这么讨喜呢？”走完一圈，玄九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进来，手上还带着许多纸包。

“你又去谁家串门了？”

玄宸正在厨房里任劳任怨的做饭，别看玄九如今的肚子看起来圆滚滚的，不一会儿，她保准会喊饿。何况，还有阿婆。

“今日走的不远，否则我哪能这么早回来，还能赶得上你做饭。”玄九站在厨房门口，从纸包里拿出一个杏仁酥，塞到玄宸的嘴里。

“好吃吗？”

玄宸点点头，玄九曾问过他，带回来的东西他最喜欢吃什么，其实对于玄宸来说这些食物的味道都差的不多。想到玄九曾抱怨过杏仁酥她都有些吃腻了，便道杏仁酥吧。却没想到玄九记在了心里，每次总会带很多杏仁酥回来。

“今日做的是什么？”

“阳春面。”

玄九有些嫌弃，气哼哼的说：“你要是再不做肉的话，阿婆可要生气了。”

“阿婆没有意见，我问过了。”玄宸淡定的把面捞出来。

“那是阿婆不好意思，你怎么能信以为真呢！”玄九急忙争辩，自从偶然间开过一次荤，她就再也不想过那种素淡的日子了。

“师兄。”玄宸把面放下，谴责的看着她。

“我知道了。”玄九遗憾的低下脑袋，有玄宸盯着，她大概再难吃到肉了。可怜她本是选箜镇的乞儿，几乎没有尝过肉的滋味，便被空玄带到了承安寺，之后就再也吃不到肉了。

看到玄宸已经盛好了面，玄九已经忘记了不能吃肉的苦痛，开心的端起碗，对他说：“我先把它端过去，一会儿再拿另一碗。”

把面端给阿婆，玄九又急匆匆的跑回厨房，把剩下的那一碗面端回去。

三个人坐下，一起吃饭。这里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间玄九便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从邻家的某某某抱了大胖小子到某某某娶了亲，不过，玄九也会有所避讳，她只捡着阿婆高兴的话题说，至于谁家的老人去世了，玄九便会偷偷的为他们做场法事，但是却从来都不会在阿婆面前提起。

阿婆是姑苏人，官话讲的不是很好，玄九便在走街串巷中也会有意识的学学姑苏话。

久而久之，玄九的姑苏话也说的十分好，甚至还学会了姑苏的歌谣。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今朝买条鱼烧烧，头弗熟、尾巴焦，盛勒碗里壁扑跳，宝宝吃仔豁虎跳。一跳跳到城隍庙，香炉腊扦侪翻倒。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我叫外婆蚕宝宝，外婆骂我小赤佬，宝宝乐得哈哈笑。一只馒头一块糕，闭拢眼睛快困觉，醒仔转来吃糕糕。”

玄九的声音本就带着小奶音，十分好听。再加上吴侬软语自身所有带有的独特韵味，一曲唱罢，阿婆几乎落泪。

“阿婆。”玄九有些惊慌，她是哪里做的不对么？

“阿婆没事，阿婆只是想起了阿婆年轻的时候。”说着，泪水淌过阿婆脸上的沟壑。

玄宸递给玄九一个手帕，玄九接过，仔细的擦去阿婆脸上的泪水，道：“阿婆，现在也很年轻，阿婆才不老呢！谁要说阿婆老，半夏第一个跟他急！”

半夏是玄九的俗家名字。

阿婆笑了笑，温柔的点点她的脑袋，说：“你呀，鬼灵精怪！”

大概是玄九的童谣打开了老人的记忆匣子，三个人围在饭桌前，烛火摇曳间，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流淌。

阿婆的故事并不惊心动魄，就如同世上千千万万的老人一样。她有过丈夫，有过孩子。只是，他们比她先走了而已。

故事讲完，阿婆的泪也流干了。其实她的泪早就流干了，只不过，不知为何，在今日又突然流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玄宸也厚着脸皮跟在玄九后面走街串巷，却不是为了吃食，而是为了学会姑苏话。否则，玄九和阿婆用姑苏话说话，只把他撇在外面。有时，玄九甚至会故意在他面前说姑苏话，然后看他莫名其妙的样子放声大笑。

“小赤佬。”玄九教他。

“什么意思？”玄宸直觉这句不是好话，有些警惕的问。

玄九却一本正经的对他说：“就是说你很好的意思，所以我说你是一个小赤佬就是在夸你。”

“真的假的？”玄宸有些不信。

“你不信就算了，哼，我以后不教给你了，你就看着我和阿婆交谈干瞪眼吧！”玄九大步向前，毫不留恋。

“我信，我自然是信你的。”玄宸看见玄九前进的步子没有丝毫减缓，无奈之下放缓了语气，略带些撒娇的说：“师兄。”

玄九转过身来，神采奕奕的看着他，眼睛里面满是骄傲。她哼了一声，说：“这还差不多。”

2018-0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