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十里狼山上，三千多具断头尸体堆积如山，浓烈的血腥味随风飘散，惹得极远处狼嚎声此起彼伏。

一群不过七八岁大的小孩瑟瑟发抖地跪拜在尸山前，呜咽，痛哭，他们每个人的后背，都被深深插了一刀，流淌的鲜血早已随冰雪凝固。

雪花飘落，一个又一个的小孩坚持不住，扑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薛靖远也倒了，但他没哭，他死死地瞪着双眼，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怒恨苍天无眼，令暴君当道。可怜他薛氏九族三千三百七十零一人，多少无辜，尽被凌迟处斩。连他们这些孩童，也逃不过一死。

意识渐渐模糊间，薛靖远仿佛又听到了那对恶魔男女的声音。

“皇上，如此轻易处死这些罪犯，可真无趣，不若将年幼的一人砍一刀，送去狼山喂狼可好？”

“哈哈哈，爱妃此言甚妙，便依你了！来人，接萧妃之令！”

驾~！

官道上，一白衣女子快马加鞭，在风雪中一骑绝尘，远赴十里狼山。

……

十年。

十年后，京城。

锣鼓喧天，唢呐声声，漫天的喜乐。

花轿中。

“唔~”一个精致妆容的女子秀眉颦蹙，缓缓睁开了眼。而后又痛苦地闭上了眼。

“还是没死么……”温瑶喃喃道。

忽而，她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猛地睁开了双眼。

面前一片红色，摇晃颠簸的感觉像是在一个轿子里。

温瑶着一身大红喜服，盖头已经被掀落在了脚边。

这喜服实在算不得精致，倒像是赶制出来的糙品，勉强能用罢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袖口，一方丝巾从衣袖中飘出，上面还粘着些许白色的粉末。温瑶捡起丝巾，放到鼻尖轻嗅。

“砒霜？”这味道她这辈子也忘不掉。

“连新郎都不来迎亲，到了这夫家……”轿外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

温瑶掀开帘子，轿外红光一片，一如当年她出嫁的模样。

“三小姐，已经在这花轿上了，这婚事算是铁板钉钉了。”喜娘捏着帕子，睥睨地看着温瑶。

“这是哪？”轿中的娇人儿冷不零丁地问了一句，倒让喜娘有些摸不着头脑。

“到葛新街了。”喜娘怔怔道，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轿中的女子已经放下了帘子。

“葛新街？”温瑶心中已经惊得不能自已。

她出宫了？何时出的宫？花轿又是要送去哪？

温瑶盯着随着花轿摇曳的轿帘，目眦尽裂，她绝不能再回到那宫墙之中。

忽而，轿外的锣鼓声戛然而止。

“让开让开，都尉大人奉旨出京，谁敢阻拦？”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温瑶掀起帘子。

喜娘欢欢喜喜地走上前去。尖着嗓子喊道：“都尉大人，今日是永安侯府的三小姐同吴记钱庄大公子大喜的日子，这吉时可误不得。还请都尉大人行个方便。”

“将士听令，靠边让路。”

温瑶愣住，这声音……

是他！赵煜。

她忍不住探出头去。看着那个骏马上那个满脸胡茬的男子缓缓靠向路边。

四目相对，恍若隔世。

那年她也是坐在大红轿子里，赵煜站在人群中，彼此泪眼模糊。

赵煜看着轿中的女子，那一双泫然欲泣的双眸，像极了当年不愿进宫的温瑶。

赵煜心中一揪，双手勒紧马缰绳，痛苦地闭上双眼。

想到当年温瑶被迫进宫，赵煜的心仿佛被数刀所剜，痛不欲生。当时他若救下温瑶远走高飞，她便不会被虐致死，受如此多之苦。便是如今，她死后尸体都不能好好安葬，被狗皇帝藏在宫中。他一定会把带她出来的，一定会的！

赵煜睁开通红的双眼，猛地一甩长鞭，身下骏马后仰。

“军令紧急，小心百姓。”马蹄落地，赵煜喊完这句话，便猛地冲了出去。身后那些将士也都紧跟其后，乱中有序，踏马直上，冲向正街中央。

这些将士皆对马术极为精通，虽一涌而上，却训练有素，未曾伤到街上任何一个百姓。

只冲散了那一群迎亲队伍，轿夫被惊得落了肩上摇摇晃晃的红轿，跟着喜娘一行人匆忙往街边躲避。一时间，将士中间只剩一个孤零零的红轿子。

温瑶踏出轿外，深深看了一眼马上的男子，红了眼眶，趁着混乱，逃进了一个小巷中。

刚踏进巷口，身后便传来喜娘的惊呼：“新娘子逃婚啦~”

温瑶转身回头，正好撞上那一双冰冷陌生的目光，那不是她的煜哥哥，她的煜哥哥从来不会那样冷漠地看着自己。

眼看喜娘便要绕过赵煜，追了上来。温瑶来不及多想，她提起喜服，向巷子深处跑去。

没人注意到，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紧跟其后。

温瑶在巷子中绕来绕去，跑了许久，一直到跑不下去，瘫坐在墙边。

他认不出她来了吗？

煜哥哥，你已经忘了你的瑶瑶了吗？

正当温瑶黯然神伤的时候，忽而眼前一黑，脖子一痛，便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她恍若看到了一个红衣女孩，跪在雪地里。

2018-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