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尧意识瞬间清醒，随便披了件外衫边准备下楼，刚打开房门，就见外面乱成一团，吵吵闹闹，全都朝外奔去。

四围扫视一圈，苏尧疑惑，整个客栈并没有着火，一切如常，再一听吵闹声，全都是外面传来，跑出去的人也是客栈老板和一些帮工，其余的人都没有下去，个个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下面。

苏尧下了楼，朝外一看，古月县亮如白昼，家家户户都亮着灯，街道上人穿流如梭，全往外跑去，神情焦急。随手抓住一个少年人，少年人手上端着一个水盆，气道：“作甚？别拦着我去救火。”

苏尧问道：“怎么了？”

少年人道：“后山着火了！红花烧了起来！”急急地答完，端着水盆奔向后山。

窦晓姝这时候下来了，问了情况，若有所思道：“人祸？”

苏尧整理好衣服，理了理头发，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十之八九。”一甩头跟着人流奔向后山。

苏尧临走时还端了盆水，就为了混进去，可一进入人群，她就明显感觉到了不同。这些人真的要去救火，神色焦急，可焦急之下又有看不清的情绪，似压抑，似高兴，又似害怕，搅和在一起，一时辨不清。

苏尧觉得后山的罂粟烧得好，也就不焦急，她对古月县也了解不多，和这群复杂的人有着许多不一样，也不是县里的人。但此时的紧急情况下，没人注意到她。苏尧也就跟着来了后山。

全县的人都来了后山，一盆水接一盆水倒了上去，每个人无声地做着灭火的事，可在无声之下似乎都在呼喊，挣扎惨叫。后山的火太猛，就算全县的人都来，罂粟一点一点被烧了过去，整座后山成了火海，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完了罂粟，那些埋在地下的尸骨也化为灰烬。

苏尧若有所感的回了头，林静肖、魏毓、窦晓姝站在外围，也在看着这场来势汹汹的大火，火光照耀下，每个人的脸都变形了，歪七扭八，看不清楚，苏尧索性回了头，继续看着罂粟在火中消失。

全县的人都呆呆地看着这场大火，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哭嚎，响彻夜空。这声哭泣一响，全县的人接二连三的全都哭了起来，后山火海，泪流成河。

哭了好一会，后面有人惊叫道：“房子着火啦！”

众人齐刷刷回头看向县里，好多处也亮起了火光，烧的半边天都红了。县里的人麻痹地又开始跑了起来，纷纷打了水去救房子。

等赶回县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很多房子已经烧到了二楼，什么也救不回来，还有人不死心地泼着水，杯水车薪，毫无用处。

一夜过去，古月县只剩一片废墟，少数的几家还算完好，剩下的大都被烧灭尽净，一阵微风吹过，扬起无数灰尘。废墟上有人再找看有没有东西剩下，麻木苍凉。

苏尧呛了口灰尘，关了窗户倒回床上，看着头顶的纱帐，发呆。

门被轻轻敲了几声，苏尧装作没听到。门外又敲了几声，窦晓姝的声音响起：“师姐，王爷说收拾收拾我们回襄阳县。”见门内还没有动静，窦晓姝叹了口气离开了。

苏尧还在盯着纱帐，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古月县的人都是疯子，可怜吗？可怜。可恨吗？可恨。摆在许多人面前难以去解决的事情，随着大火好像都烧没了。可是如果古月县的人又重新重起罂粟，死的人会更多。一切似乎又要重新来过，这把大火就烧的毫无意义。到底是谁点的火？不仅烧了后山，还烧了县里。她已经看过，被烧成废墟的人家俱都种了罂粟。看来这把火，是想把所有的罂粟给毁了！

可一把火能烧完吗？不能！

苏尧立时坐起身子，他们不能离开这里。这群疯了的古月县人，接下来难保不作出更疯狂的举动。

苏尧即刻出了屋子，想去找林静肖，一出门竟看到了昨日的跛腿老汉，被捆在大堂的椅子上，不得乱动。

客栈并没有种罂粟，幸免被烧，此时的大堂里聚集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县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跛腿老汉。

跛腿老汉神色平静，没有被抓的恐惧害怕，反倒笑着说道：“谁来给我解绑？”

没人理他。

跛腿老汉道：“不是求我帮你们治花？现在一把火烧没了，没了我，红花可种不起来。”

苏尧快速地下了楼，她觉得心跳异常的快速，跛腿老汉还在说话，一阵怪笑道：“反正我也活不成了，不如告诉你们事实。哈哈，埋人进去根本没有用！红花鲜艳存活，是我偷偷的去给红花施肥。”

众人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向他，投以怪异的眼神。

苏尧站在楼梯口，不再动弹，她知道，完了！

跛腿老汉索性一把说完了，“那本手札是我从一个江湖术士那里得来的，上面讲到种植树木花草的法子，其中一个是用老鼠使果实增多……”老汉桀桀怪笑，神经兮兮道：“我就把老鼠改成人了。”

“嘿嘿，我又碰到那个江湖术士，他说上面的都是假的。”

跛腿老汉已经疯了！

县里的人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假的？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人，直奔老汉的面前，不停撕扯着老汉的脸部头发。其余人一言不发，双目失神地看着这场暴行，血肉、发丝，一点点落了下来，那人的手指甲也充满血丝，神色癫狂，双目赤红，不知疲倦。

苏尧慢慢地退回了楼上，没必要，没必要留下来了。

她缓缓看向下面的人，这里面有谁无辜？

林静肖说下午启程，下午准时启程。苏尧没精打采地单骑走在前面，遥遥回望，来时火红的古月县，变成灰云满布尽是废墟的古月县。

那日跛腿老汉大闹大堂之后，窦晓姝给县里每个人都诊断了一番，最后给出了两个字：疯了。

2018-29-01